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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腾冲诗人祝立根,后土的神灵 已经越来越陌生

头条诗人44期 | 云南腾冲诗人祝立根,后土的神灵 已经越来越陌生

祝立根,男,1978年出生于云南腾冲。诗歌散见《人民文学》《滇池》《青年文学》《诗刊》等。参加《人民文学》首届“新浪潮”诗歌笔会,《诗刊》社第32届“青春诗会”。诗歌入选《中国年度诗歌》《中国诗歌精选》等选本,出版诗集《宿醉记》《一头黑发令我羞耻》。现居昆明。

喜白发

噢,我终于长出了一根白发

天呐!那么多胸中的尖叫

积压的霜雪,终于有了喷射而出的地方

那么白,像黑山林间的一丝瀑布

那么骄傲,像我终于在敌人的中间亮出了立场

树包塔

心上根须,总也找不到土

找不到可以死死抱住的塔

我想好了,假如真的有一只青鸟

飞过我的头顶,假如她的青影真的落在我的怀中

我一定把她种在骨缝里

并让她长出一小片菩提的浓荫

草木间

榕树从胸口抽出根须,从掌心

放下儿子,让它们在身边成家

成村,感谢神

每一场家宴都预留了一个神的席位

每一个孩子都有故乡可回

芦花随瑞丽江去了下游

和祖先的魂灵相认,用中、缅、泰三种母语

诵贝叶经

我们多像蒲公英,背着降落伞出生

一起风,就心惊

太原、南京、宁波,在残破的族谱上

明明灭灭,山山水水

翻一页,充军,残一页

逃难,到我们这一代

乡音一改再改,后土的神灵

已经越来越陌生。如今我在昆明

一座灰茫茫的原始森林

娶妻、生子,这么多年了

始终找不到那种落地生根的安心

回乡偶书,悲黑发

杀人犯的母亲吸毒者的爹

上访者的老泪苦荞烤的酒

坐在他们中间,如坐在一堆堆荒冢之间

秋风白了小伙伴们的坟头草

一头黑发,令我心惊

令我羞耻

理发记

坐下来,我宽慰着那个镜中的男子

这一次,头发要全剪,像收割庄稼

让它们在秋风中重新发芽

秋风吹一阵,它们就长一截

这一次让它们在云朵下重新开花,云头白一截

它们就在内心惊艳一次,模仿一次

寄远

山川已是大工地,我们已经在城里

埋下白骨,一排排,一堆堆

在地底里跑来跑去,在电梯里上上下下

往天空搬运骨灰和叹息

哦,我们归葬的地方熙熙攘攘

水拍高楼,发出汽车的兽鸣

落日在所有西向的空谷中

坠毁。好景致!好风水!

在这儿,我们玩着相互拆迁的游戏

我把你的反骨拿掉,你把我的脊椎握在手中

我们还用我们的下颌骨

小肋骨,互相撕咬

撒娇。这就是我们

真实的生活,像一条条流浪狗

居无定所,食不安心

却整天想着讨好遗弃我们的主人

这就是我们彼此为彼此写下的墓志铭。

愿望

我想还山一个安稳

我想还流水一个从容不迫

我想还故乡,一个游子

还父亲和母亲,他们的小儿子

我想还妻子一个可以依靠一生的男人

还儿子一个宽厚的父亲

这些愿望,艰难,漫长

又那么地完好如初

假如我真的能够一一地实现,我想

我再也不会掩饰那些夺眶而出的泪水

轮回

此刻我在马路边收取着这些:

撒手而去的树叶、一只蝴蝶的独舞

断臂男苍凉的歌声、中医馆

熬了几世纪的药,在秋天

我还收取过祖母的呼喊

舍身的米粒和明晃晃的汤汁……

当然远不止这些,我未提及的春天、夏天

冬天,我都签下姓名

填下简历:某年某月—某年某月

中间的海,我已不想再一一填补

那么多阴晴、冷暖,那么多波澜

都曾喂养我。我知道

有一天它们将会被再一次取走,那么多

悲欢,那么多吞在肚子里烂在肚子里的

秘密,都将交付秋风

寄往地不明

看蚂蚁

低头伏身,才能看清蚂蚁

拖着细小的身体,走在它们苍茫的大地

有时身上还背着很大的包袱

这样看着蚂蚁

时间一长,就会腰酸背痛

呼吸哽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哭山

我知道我微末的悲伤不足于抵达

一座痛哭的山,在所有转山人消失之后

河流远赴他乡,大石滚滚而落

再也没有什么比目睹了大山的痛哭

更让人悲伤,我在云南东川看见过

在甘肃、贵州,南中国西中国的许多省份里

他们一直在哭。很多时候

雨水反复搓洗着黑透了的夜

毫无防备,他哗的一声就哭起来

像一个孩子被夺走了心爱的礼物

夜雪

一夜白头,这是何等的力量

摧毁了内心。你见过白雪之悲从万物的心中升起吗?

矢车菊,摄像头,梧桐树和立交桥

都白了少年头,那些向天空抛洒雪的人。

乱饮辞

饮尽这杯,我们就散了吧

一只绵羊已经灵魂出窍

一群猛虎已经在一只绵羊的体内复活。

言欢

坐在水上饮酒。洒一杯

敬这片白茫茫。

鱼儿尚小,不堪一煮

几粒花生咸味太重

苦。且不言

乡关何处,蝼蚁

浮生,泅渡。多少事情。

你和我,心中都有一片汪洋

霜降,听鸽哨声

一切都已经面目全非。我的身体

埋葬了那个青涩的少年,我和他

又曾令一个孤单的孩子

更显孤单。坐在屋顶上

看一群鸽子,盘旋成天空的巨眼

或流霰如记忆的严霜。这时候

朋友的信息悄悄潜入我的手机

“秋风已经在郊外,跑马圈地

播撒严霜,你们在城中

冷吗?”

——你听!那些秋风的潮水

那些潮水里持久而低沉的尖啸声——

“那是光阴的利刃,一直在我们头顶上缓缓地拖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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