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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选读 | 湖北汉阳诗人川上,他们朗读了很久 白云再也没有升起

川上,著名诗人,本名张良明,曾用名孟寅。1965年9月出生于湖北省汉阳县,1980年代开始诗歌写作。曾于1988年创办诗歌民刊《新世纪》。主要作品收录于《象形》(2006卷至2015卷)。诗歌作品散见于《汉诗》《花城》《诗歌月刊》及多种选本。著有诗集《谁是张堪布》。在诗歌创作之外,并从事摄影及平面设计,现居武汉。

奔跑的云

棉花从棉桃中炸开

声音真好听

整个下午

他都在棉地听声音

声音由近及远

他一路跟过去

声音一直延续到天边天边是黄昏

他一路跟过去

棉桃开过棉树就死了

幸好到黄昏

他已看不见

棉桃在继续开

他的背后像是跟着一大片

可以奔跑的云

安静的悲喜

天空是仁慈的

在它就要离去的那一刻

降下雨水

苦楝树是仁慈的

在它已不能喝下下一瓢水时

折断悬挂著它的那根手臂

火钳是仁慈的

撬它的嘴

仅仅碰碎它的两颗牙齿

绳索是仁慈的

它勒住它的脖子

避免了长长的哀鸣与叹息

天要黑了

天要黑了

他们正赶着去阿尔

车行驶的速度

与天黑下来的速度

保持着高度的

一致性

车窗外下过雨

翻山就停下来的雨

雨后有过彩虹

弯刀一样的彩虹

车载电视里

成吉思汗和他的子孙们

在玩杀人游戏

有人拿着弯刀

冲到西边的山上

有人拿着弯刀

站在窝阔台家的屋顶

白桦林

在白桦林中走着走着

就忍不住要停下来哭泣

你很难想象

那么多的悲伤都是

从地底下长出来的

用了那么多那么厚的布

也没有能够裹住

受难者与受难者

并不总是肩膀挨着肩膀

用了那么多那么白的粉底

也没有能够裹住

入林人与出林人

听到的都是风的声音

再灿然的头发

也遮不住那些忧伤的眼睛

阅读课

在一张纸上走了一整夜

在第一行显影

在之后的段落忽暗忽明

开头是祈使句

之后是陈述句

偶尔停顿漫不经心

第十六行有一个疑问

第十七行假装没听见

倒数第三行鼓足了劲

但只是张大了嘴

最后一行越来越近

脚步开始迟缓

最后一个字指向这张纸的背面

他要找的那个词

看起来像动词实际上是名词

在一张纸上走了一整夜

但仍未走到它的背面

背面将要讲述的是另外一些事

可此刻它们还在黑暗中

朗读课

孩子们唱了一首歌

在舞台上一大群孩子

唱了一首歌

在歌声中白云升起来了

白云碰到了屋顶

白云升到了屋顶外的天空

他和她

还有他和他

在舞台上朗读

他们朗读了很久

可是白云再也没有

升起来

守望课

夜晚十一点

坐在台灯下

看见对面大楼里

也有一个人这么坐着

同样是在六楼

同样是在一盏台灯下

一个人像另一个人的影子

一盏台灯像另一盏台灯的影子

夜晚十二点

两栋大楼的灯都灭了

只有他还在窗户边坐着

喜悦

给二十年后的自己

打个电话

订房间 一起

喝下午茶

漫步到湖边

湖水盛大

打着拍子

拍打着两个走在一起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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