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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选读 | 湖北襄阳女诗人张洁,向晚的远钟 把我们催眠或唤醒

张洁,女,湖北襄阳人。已出版个人诗集《草上的月亮》《60首诗·张洁卷》、合集《十二女子诗坊》等。获首届金迪诗歌奖年度优秀诗人奖,《新诗大观》2013年度优秀诗人奖,《时代文学》2014年度诗人奖,第五届“自由诗歌奖·最值得研究的诗歌人物”。另著有评论、随笔和心理分析小说。鲁迅文学院第31届高研班学员。

二月是间空房子

二月,是间空房子

北边住着冬天,南边住着春天

有时,一阵风,飘来左邻的雪花

有时,一场雨,荡来右舍的柳丝

二月是间空房子

有窗子,没装玻璃

白天,寂静无声

夜晚,请你细听,有猫在叫春

有浩荡大军,从房中穿行

二月空空

但一定有人在搬运什么东西

一定有人在树梢的鸟巢里

藏起了什么秘密

草上的月亮

羊群归牢。现在

八百里草场,都是狼的

刚刚圆起来的月亮也是

之前,日夜在暗地交易

狼,长齐了尖利的牙齿

咽喉海潮撞击,他嗥叫如哭泣

喊出月亮,他有最温柔的心

十四行:秋日朝圣

我走得很慢,树木们,

高大的乔木和低矮的荆丛,

怎样一点点收回它们的目光,

把珍贵的秋水逼进体内。

这生动的细节,被我一一目睹。

我疑心自己正走着一条神道,

它荒废已久,像一部过时的书,

远离了嘴唇上的风暴和爱情。

岩层如谜,火炭深埋炉灰,

地上的庄稼已经熟透了,

候鸟喑哑着,越过腐烂的城市。

太阳弹着竖琴,像是传唱,或者挽留

但也许只是追忆。在这金色的棺材里,

我获得了整整一个季节的安宁。

我们都不是沉默的人

我们都不是沉默的人

但此刻

语言已属多余

也许,我们更适合在仓颉之前

在杭育杭育之前

诞生,相爱,厮守一个家

然后杭育杭育,然后造字,作诗

我们都喜欢温暖的山坡,草甸

像我们脱去的毛皮

斜逸的树枝,在一棵老树上继续等待

就像此刻,那么静,那么静

不说爱你也爱,因为

你恰好等于我爱的一切

清洁的水,冬夜的火,喉咙里的歌声,还有神

那不可分割的一切

山坡

我想再低一些

再低一些,我就回到了那片山坡

作为肉身的存在,登顶的欲望

是可怕的。我在这里

在这儿,缓缓抬头,仰望

直到不可见之处为止

我的脚踏上柔软的草地

有时碧绿,有时枯黄的草

柔软得叫人想哭,想找到

那个叫她柔软叫她哭的人。就让落日

从背后升起来,就让月亮谦卑

隐藏自己。吹熄蜡烛和偶像

走在山坡。偶尔低头

握住一朵不再走散的野花,小小的手

原来你也在这里啊。你不答,我也没问

走着

.

走着走着就走进了鸟群

或者说,是翅膀降卑,在人间栖息

走着走着就走入了荒芜

或者说,是时间回头,看了他一眼

走着走着就走成了秘密

或者说,无需谁,还记得你

默想

突然的大黑暗

终结了一个时代。

那时,有什么自高天垂落,整日不停

此刻,黑暗要来收回,索赔,惩戒

坟墓已经备好

布帛必然裂开

白昼绝不是单程的飞雪

黑夜绝不是镂空的风

阅读生活

.

在最后一页略略停顿之后

轻轻合上所有的书

这个人,成了我的亲人,我家族中的一员

或者,从此分手,不再想念

.

一段时光,一段亲切的陪伴

或者以各自的姿势,隔着木桌纵横的纹理

面对面,展开一场多幕剧式的辩论

多数时候我不必开口,这真值得庆幸

如此,我舌尖上的蜜毒,就不至伤及任何人

我也无需被自己的过犯所害

终夜祷告,祈求赦罪

.

风在自中。灵魂的绿叶沙沙作响

它去过你的时代?

一杯下午茶,或者向晚的远钟

把我们催眠或唤醒

幽谷深处,白百合再开一次

.

.

马戏

.

独自喷溅的泉水

在月光下,和月光一同老去

薅尽野花,种植马戏

.

豢养一只宠物犬在体内

卧在合理的位置,安慰你

含情脉脉望着你,从不

评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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