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雪,本名张晓雪, 诗人,职业编辑,九十年代毕业于郑州大学新闻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诗歌学会副会长。著有诗集《醒来》《落羽》《画布上的玉米地》,评论集《编辑与发现》。曾在《诗刊》《星星》诗刊、《江南诗》《扬子江诗刊》《上海文学》等海内外文学杂志发表诗歌文学评论数百首(篇),获文学奖项数次。供职《莽原》杂志,现居郑州。
爱玛——《包法利夫人》侧记
她的心,那条干枯的河曾经断流
又奇迹奔腾。马车上,她撩开
窗帘的一角,猎犬在田野里
咬开野罂粟,那堕落的毒汁溅上了
一条湿冷的视线。蝴蝶的翅膀
是妖冶做的,与面纱底下的倦容一起
闪烁出没
–
她读过《保尔与维尔吉尼》,梦见
小竹房子、黑人道曼戈,一个好心的
哥哥。心总是乱的,阴影低垂。
双手合上,靠忏悔,她按住了住在
心脏里那头跳跃的小鹿。
–
与每日的闲愁相比,青草是无用之物,
除非长在废墟之间;而风景,
是艺术之下的刻板,除非在夜来之时,
遇到不可思议的热浪。
–
钟表和壁炉里的木柴,荒废了
一双蓝灰色的眼。假如有一块金边的
桌布,它的气味裹住蜡烛中摇动的
一半脸。另一半,便失去了
与她对抗的敌意。
–
她的呼吸,连同皮肤一起勾连过
财富。那些磨蹭不掉的东西,虚构
裙摆下的英吉利花边、燕尾服里细寒的
毛孔、侯爵夫人,那锁骨中间凹陷下去的
诱惑。浮游半空的法兰西阳台,纵然
日落之后一片汪洋,她心游其上,意志就从
自由的反面移到了它的正面。
–
她迷恋偶然的事件,就像把凋谢的玫瑰
栽于受潮的尘土。不像雨、阳光和肥料
逐步发展花木一样,彼此对称。
“本性丰满,最后就盛开了……”。
这个不确定的答案被她当作确定,放进了
永镇和色泽无常的披风里。
–
和雪茄匣子里的烟味一样,她身上的
毒药不会骤然褪去。手相惨白,接触了
滑润的东西,在太阳底下,一时不能
将自己的小靴子擦干净。她的鼻孔
高傲乖顺,喜好微风和动情的香味。
她在欢愉的枯枝上荡漾,折断了
一段又一段空洞的光景。
–
终于,她反复发作的旧病,将自己揉皱。
她无力嘁喳张嘴,亦无力骄傲呻吟。
脚底,再不会被利阿河边的荆棘刺破,
再不能提着裙子跑得飞快,去见一个人。
–
藤蔓松开以后,一如克拉伦斯公爵
泡在马尔席酒桶里一样,失去了知觉。
她目光散落,等着黑夜降临微弱的歌唱
直到安魂曲闪放着光芒,银马鞭
优雅响起。直到剧院里的帷幕落下,
又重新拉开。
–
她闭住一半眼皮。另一半,黯然反射过
那个男人在情书上洇湿的几行字。
那是泪吧?一滴冒充眼泪的水令她
一次次视觉泛潮,心口杂草疯长。
它与星期四下午,被关在旅馆外的
那次哭泣一起,将爱玛,这个魂不守舍的
名字,从变形的空间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