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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选读 | 安徽望江诗人金国泉,我与你仿佛左右扑腾的两只蛾子

诗歌选读 | 安徽望江诗人金国泉,我与你仿佛左右扑腾的两只蛾子

金国泉,男,安徽望江县屠家田人。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评论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中青年作家班学员,诗歌、散文、文艺理论散见于《诗刊》《星星》《天津文学》《山东文学》《诗歌月刊》《青海湖》《散文》《安徽文学》《奔流》《时代文学》等50余家省以上报刊。作品多次在省内外获奖。著有诗集《记忆:撒落的麦粒》《我的耳朵是我的一个漏洞》《金国泉诗选》多部。

故 乡

把泥土修改成我的形状

把我刻画成泥土的形状

这都是修炼?

麻雀为什么修炼得那么小

因而它能飞翔

而我 只能走动

有时带着肉身

有时带着灵魂

那些狗尾巴草是谁的灵魂?

它终日 挤在

那块小山包上摇头

连自己一起否定

小山包

终日打坐不动

那些从树上飘下来的叶片

是它参悟出的结果吗?

我看见小山包下

村庄中的那扇门

它一直开合自如

蚕 茧

日子被打磨成千丝万缕

千丝万缕也只为这一件事

一件事 也足可以

将你自己 牢牢捆住

谁能真正理解这一切?

剥茧抽丝的人

你是在吐丝还是在抽丝?

但这些丝比任何时候都美

比任何时候都安宁

我看见它闪闪发亮

闪闪发亮也仍保持着它的秘密

像我笔下的文字 更像

这些文字里面游动的真理

若即若离

真理有时比这些丝更为脆弱

如果不小心谨慎

便会折断

一时难以找到源头

找不到源头也仍然正常

我们 包括所有像我们一样的人

总有足够的耐心

去抽 去剥

去找到那必然能找到的

缕缕蚕丝

蛾 子

世界不可触摸

触摸,便意味着死亡

万劫不复

我们都在试探这话的真实性

我不记得

是你先试 还是

我们

但我一直在灯下 为自己

算旧帐 或者

看着你那扑打世界的影子

我感觉

我们的影子是重叠的

或者 你的影子

是从我的影子中渗透出来

我与你 仿佛

左右扑腾的

两只蛾子

如果我低下我的头

如果我低下我的头

你们就能看到 我头的顶部

开始向荒漠发展 或者

我在开始展示我荒漠的那部分

荒漠就是从头的顶部开始吗

而后向哪个方向发展?

是否像老家门前的那棵柳树

每到秋天就凋零

一片一片

但我不是柳树

我无法 在第二年

重新长出一片新绿

这个结论让我吃惊

我吃惊地发现柳树在变粗变高

而我也在变

我在变粗的同时 也在变丑变矮

医生告诉我

你可能会进一步走向荒芜

铺天盖地般生长。

现在,我看见它开始衰老下去

并且 我坚信

它们还会沿着

这条衰老的路变黄 变黑

这是不是生长的结果?

生长 就会走向自己的深处

呈现本质

而本质总是黑黑的 甚至像

灰尘或者废墟

掩盖一切 进入

忘川或不朽

这些草从不说话

碧绿时也不说

——这是它们走下去的唯一方法?

只有风时时将它们吹动

分担 它们

那令人颤栗的部分

风是个特例?

风仍然会衰老

它衰老的本质在哪?

我感到风中有不尽的尘土

就是我站立着的

这片废墟上的尘土

这些生长的结果 有时

的确让我们的眼睛难以睁开

灰 烬

现在,我看见

那些油菜和小麦的秸秆在燃烧

就在我身边这块田野 或者

不远处的那个山坡上

冒着呛人的浓烟

像一首晦涩的诗歌

难以读懂

我不知道这些浓烟及浓烟下面

灰头土脸 或者

漆黑一团的灰烬 是否

就是春天里 那些

碧绿的油菜和小麦的思想?

它通过这些不断上升

且类似于雾霾的浓烟

传递给我们及我们这个世界

传递就是返还?

没有人能读懂

这些在天地间飞扬的思想

太阳已近正午

我看见这些思想在飞扬的同时

也在颤抖 闪着黯红的光亮

似乎想表达又无法表达

如果我这时把手伸到它的下面

它必然将我灼伤

灯光

从黑暗中逃逸出来的灯光

比玻璃器皿更为脆弱

在我手指的旋转中

迅速生长或者凋零

所有优秀的事物都可能是这样:

弯曲 坚挺 毫无动静

歌声响起。歌声就是

那个行路之人

在午夜拧亮自己的灯光

一分钟或者一小时

灯光总是无法持久

这兴许本身就是一种抗争

一种结束了的开始

从灯光中回来的家具、笑语

又总被灯光吹走

野菊花

这些花每年回来

细碎 充满野性

在这个田野的拐弯处

摇晃

天空几乎要发出回声

深秋的天气

天空比大地更为干净

燕子南飞

大雁未来

田埂上走动的

除了一头水牛 一只麻雀

便只有我

毫无目的 随风吹动

随太阳将自己的影子

缩成三寸

这些野菊花同样没有目的

他们的影子比我

更为渺小 蜷曲

这是否更加接近真实?

一年一次的野菊花

在自己的脚边

渐渐变凉

渐渐接近自己残缺的主题

思考:一件事

我一直在思考那根针

针上的那个眼

它带着明晃晃的

神秘与寒冷

那是否象征着

我四十年的生活?

生活就是通过

一再缩小的身躯

因此没有了翅膀

“没有了飞翔的可能”

—— 这个世界早已没有人

欣赏任何飞翔的英姿

必须保持沉默

必须屏住呼吸

双脚收拢 挺直

不挺直也没关系

这也是一条真理

记住:窗外野花绽放

那么雍容

那么随风摇曳

但生活早已逼近她那

致命之处

生活不允许她

如此通行

如此地那无视那根针 那个眼

平 原

一日三餐

日子像平原一样平坦

也像平原一样惰性地辽阔

谁在向那伤口一样的池塘里

投下瓦砾?

溅起的浪花

起伏总是那么小

皱巴巴的

像村口老槐树的树皮

守在村口的老槐树也一样

被风摇动时

最多掉下几片叶子

那些椭圆形的叶子

不是尖锐的锥子

扎不进扎不痛大地

即便连根拔起

也只有几只麻雀飞起

而根仍然紧握着脚下的土地

没有内容的风有时有 有时无

没有时代感的花朵

永远原地不动地陆续开放

然后在风中 自己又将这些花瓣放弃

笑盈盈的放在脚下

就像那个蹲在老槐树下吃饭的老人

七十年前也是如此?

老人像平原一样

缺乏的总是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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