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德舜,四川省苍溪县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广元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广元市诗歌学会会长,中诗网第二届签约作家。在《星星》《中国作家》《诗刊》《扬子江诗刊》《诗神》《中国诗歌》《青年作家》《四川文学》《四川日报》《中国税务报》等多种刊物发表作品若干。著有诗集四部,主编诗文集多部。作品入选中国年度诗歌精选等多种选本。偶有获奖。
堆雪人
大雪如羽,鸟于苍溪老屋檐下看我
在院子里堆着爷爷婆婆,却堆不出神采
鸟提示我,他们的魂藏在菜园子的厚雪里
像生前那样弓着背,为了不吓着我
他们拟物化身,像熟悉的韭菜、蒜苗、葱秧
等我去拔、去割
看着我越来越陌生的脸,他们在心酸
我已剥不下岁月的面具,他们曾经疼爱的
我的童年,被囚禁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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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纸钱
点燃怀念,如点燃祖母生前的灶膛
和祖父的烟锅,小时候逢年过节
他们总要带领我到老家祖先坟头去一趟
长大后常年在外赶考,但是,回家
还愿,是每年的必修课
坟林是其中的一个课堂,我念念有词
请他们陪着祖先从族谱中出来,打开经书
像当年他们发压岁钱那样说话
如此的踏实感,像无罪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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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缘
天虫本是天上一个小神,来到人间吃素
结下了善缘,学名为蚕,之所以下凡神州
与风土人情道法自然有关,与爱有关
世间不少难题被这位八九公分的小神解了
用心灵微积分解出了真丝,一条真丝就是一条真理
织就锦衣罗衫,缝合新旧伤口,沟通天地人心,神州先人
因此织出了丝绸之路,顺此脉络,到达地球的另一端
三万里并不遥远,一条加长款真丝的距离
纷争的世界因此多了一条动人的和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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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的笔
手中的笔像第六根手指
我曾想过把他根除
但是没有,我一直让它长在手上
让它活得不够好看,像一个编外的枝
但它活着,坚守着三寸清贫和尊严
我想过用它窃书不算偷,或者
另辟蹊径探险江湖花间武林,换些银子
但是没有,手中的笔拽我去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地球
那里长着森林,沙漠,和狼孩,向我讨债
手中的笔不像拐杖,也不像打狗棍
有时像掏耳棒挠挠痒
做一些可以的小事情,手中的笔
难得糊涂,比如写封家书寄给他们
写封情书藏在心底,慢慢发黄,像难锈的铜字
写首神曲,在无人的过道里哼哼
让尘埃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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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溪水月
中秋,月枕于嘉陵之水
老父母把一张月饼掰成两半
一半香甜在梦里,像饥饿童年垂涎的玉米饼
一半摇曳在舱外,像刚刚吃腻了的甜点
半梦半醒之间,满月幻成两个人影
问这一江善水,哪头是童年,哪头是暮年
今夜月光如水,明知有鱼,我还把手伸进水里
把嘴伸进水里,像最后那次梦游
被母亲捉住,又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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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观音
观音在家里,观着音
她熟悉家里的九百种声音
最熟的是锅碗瓢盆桌椅板凳水火交融的
笑声鼾声叹息声,汗水滴落的声音
和泪水消失的声音
它们是母亲制造或参与制造的音符
能让我家五线谱这么亲切地动静
就连一根针掉地
也与家的心脉和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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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挨着书房,观音在家里观书
上网,当家教,或当坐堂医生开方治病
喜欢人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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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像送莲子汤的书童
从书房到厨房,她觉得瓢盆壶杯
盛满了,恰如净瓶之净
她用这净水洗菜,洗手,洗家,洗心
像观音用杨柳沾水洗着
我家的尘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