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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选读 | 黑龙江诗人阿西,你不需要叮咚,不需要雪水为自己暖手

诗歌选读 | 黑龙江诗人阿西,照耀彼此坚硬的脸 房间所有的阴暗

阿西,1962年生于黑龙江省东南部靠近苏联的小村子。1979年读大学数学专业起开始习诗,在《诗刊》《大家》《当代诗》《中西诗歌》《飞地》《星星》《诗歌月刊》《诗林》《诗歌风赏》《名作欣赏》等杂志发表诗歌和诗歌评论文章,有作品入选各种年度选本,少量文字在域外媒体发表。出版诗集《家园》《叶卡捷琳堡诗稿》《广州集》《词车间》《生活指南》等若干部,另有诗歌评论《诗的自由》等作品集待出。近年来,致力于实现生活与诗歌的互文性写作,探索当下语境中诗的介入有效性。获“首届中国屈原诗歌奖(银)”等奖项,现居北京。

驯兽师(给——)

互相折磨,撕咬或鞭打

忍受,愤怒或抱怨

常常留下滴血的伤口

如今,似乎职业已经结束

彼此疲惫地挨在一起

再也不会主动攻击对方

不会抓伤,不会误伤

这世上绝无仅有的一对好对手

语言里的冤家,感情上日渐深厚

筋疲力尽了?已妥协于时间?

像虐与受虐,彼此产生毒性的依赖

曾为无法驯服对方而懊恼

现在只剩下宽容,即使野性复发

也不大动干戈,不置对方死地

哦,两个互为驯兽师的和解

使这个房间终沐和平温煦的光

照耀彼此坚硬的脸

照耀房间所有的阴暗

老宅

脸上长满了皱纹

皮肤泛黄变黑

冬天的风自由的来去

耳朵是秘密的通道

温暖,被风一点一点偷走

熟悉的阳光,在某一个清晨

突然集体失约

匍匐在新宅的身后

你是如影相随,不离不弃

纪念品

你在北京静静地泡上一杯

黑茶,这老去的时间变成了热饮

进入你的身体,滚动着琥珀

滚动着久违了多年的一声春雷

你开始遥望湖北,山峦起伏如波

此时,黑茶于树上生出新叶

还不能采摘,要耐心等着它长大

等季节到了才会被采茶女采下

她们不一定唱山歌,但心在律动

会静悄悄地发生化学反应

形成黑茶特有的香气和最佳味道

她们是一部好小说,个人命运

定格在山上,但生动的情节

已来到眼前,在茶杯里反复翻转

她们把自己融入黑茶中

你要喝下她们黑色的泪水

秋天的叶子与树

春天的诗句开始枯黄

文字是一群失散的蝴蝶

一地情节,结局凌乱

理不出序幕与高潮

裸露的是坚强

孤独并不需要理由

风抚摸着你,像母亲

抚摸受伤的孩子

生命里注定有悲凉的时刻

你静下来,听风

熟悉的声音像你的呢喃

伸出手,你握不住季节

花和果实,都是匆匆的过客

没有谁能陪你到老

做一个约定吧

我在终点等你,等你慢慢老

冰雕人

在冬天你如期收到礼物:雪

你用雪雕塑一座城堡,马车和家族

你感到荣耀,惊喜于苍茫中刺骨的颂赞

你发现自己是个真正的思想家

放弃诗人的傲慢,昂起黑山之头

你说即使被狂风紧逼也不做风雪的过客

我俨然看见西天玉树的光芒之下

悬着自己透明的心脏

你喜欢冬天赐予你一个空虚的围场

哪怕是一只雪兔从你的枪口下彻底逃脱

也会心满意足。你缄口在荒原之边

将日渐硬朗的身躯敲打十下

关于命运你已不需要任何精准的表述

像一个来自西伯利亚的流徒

穿着白色的皮棉衣,在树林中跋涉

嘴角挂满雾凇,貌似童话的开篇

你不需要叮咚,不需要雪水为自己暖手

你要远走,去另一个寒冷的星球写诗

哦,你终于完成了最后的想象

轻咳,咳出一朵白色的菊花

冬天到来之前

冬天到来之前尽量淡泊

尽量保持平和与温顺

冬天到来之前尽量缓慢

尽量保持静止与独立

冬天到来之前多吸收阳光

尽量保持内心的明亮

哦,冬天就要到了

有些人将像落叶

被寒流裹挟着,消失掉

有些人要生病或死去

冬天就要到了

我的呼吸将受到阻力

走路的姿势会发生歪斜

嘴角上要挂起冰凌

哦,冬天到了

说话要小声,别让坏人听见

坏人就在我们中间

阻止春天的到来

那些鱼儿

那些鱼儿

游回去,又游过来

游过来,又游回去它们从来不说一句话

阳光像风一样飘过

那些鱼儿,照亮幽远的溪流

像星辰光芒闪耀

每一条鱼都有它的名字

以及与我相关的细节

一切都在渐渐远去

在已逝的透明的时光里

它们年轻且生动

如我初次的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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