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洁，彭水县人，土家族。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有部分诗歌发表在《诗刊》《星星》《草堂》《延河》《重庆文学》。

在医院的日子

他像一条被搁浅的鱼

摊在铺着淡蓝色条纹布的床上

暗红色的血液，水份

在试图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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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与蓝交织的小小空间內

几个原本陌生的人

被胃溃疡，肺心病，哮喘。汇聚在一起

他们都习惯性地沉默

只有目光

发生过浅浅的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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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各种混浊的气息愈发令他不安

偶尔在进入浅睡眠的时候

嘴巴会无意识地张大

像是在呼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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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在窗外尽可能地削弱阴影的面积

人间太大，她也有无力关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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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 容

一株梅在二月

会绽放如桃花，是令我颇为诧异的事

在开花之前，它是那么的不起眼

如枯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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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出去的角度，正好是一蓬的粉红

我的阳台，这里最像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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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又来了。先是一只小东西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急促中夹带着兴奋

一会儿，另一只小东西如约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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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的这一刻，我是欢喜着的

这段日子，病毒横行。有和沉字相关的太多词语

压得人喘不过气。比如

沉重，沉痛，沉闷，沉默，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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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着这些欢喜，我的心里就生出更多的宽容

毕竟，对面坡上的迎春花也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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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行

下午，拒绝进食

让身体，变得更空

带发的修行就从夜晚开始

从学会囚禁自己开始

想进入一首诗，须灵魂出窍

词语指向哪里，它就替我抵达哪里

累了，就和一只蚂蚁并排数星星

也可以枕着花香和蝴蝶谈谈心

山川，河流，月光，恋人

等等，所有事物

即便是外界没有的

都可以在这里补充完整

–

为此，我深信不疑

做这样的囚徒是幸福的

–

–

这个上午

可供老人们聚集的地方不多

这里是。地处南滨路

空气中糅合着江风的湿润和草木的清香

这里不分雨天还是晴天

不分上午还是下午

老人们汇聚一起，分坐在长廊两侧的石凳上

他们谈天说地，也谈生死

–

她的背紧靠石柱

双眼一直合着，头略略低垂

像是已经老得没有力气醒过来

头顶的葱郁并未给她增添更多的生气

邻座老人的谈论声唤不醒她

树上鸟群的叽喳声也唤不醒她

这个上午，仅有一个婴儿鲜嫩的笑声

令她的眼皮，轻微地

抬了两次

–

–

花朵隐藏着慈悲

我种的月季

花开了

她有个好听的名字，诗人的妻子

小小的一朵，像嘴唇

–

开得太小了

她的命也太小了

她没有开在上个世纪的九十年代

没能遇上我的父亲

–

我忆起那些年，蜜蜂不请自来的日子

在天台上，父亲每天清晨用养鱼的水淋花

用沉重的剪刀修枝

付出的耐心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

那时候的月季就叫月季

开得比碗口还要大

–

那时候的我

每天都还能看到亲爱的父亲

并能准确地嗅出，每一缕清风里，暗含香气

而每一支花朵，都隐藏着慈悲

–

–

摩围的夜

没有人留意

暮色已从绿荫里悄悄地斜下来

–

此时，我愿意做一回哑巴

在摩围山

在你的千里之外

–

一定还有很多的生灵

在陪着我

比如那只长尾雀，比如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子

–

再晚一些，泛着银鳞的夜空

愈加静谧，仿佛有着

更多的留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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