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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狂欢化戏谑书写,阴郁的华人生存困境和诡异的马华文学

《雨》:狂欢化戏谑书写,阴郁的华人生存困境和诡异的马华文学

黄锦树本人

黄锦树,可能国内读者知道的不多,可是他是马来西亚华文文学代表性人物之一。《雨》在豆瓣上有6402人评分,高达8.5分,和东野圭吾大名鼎鼎的《解忧杂货店》 分数一样。难能可贵的是,黄锦树其他作品也能达到8分以上。

他是马来西亚华裔,但早年留学台湾,在台湾一待就超过三十年。然而,让人尴尬的是,他始终强调“马华作家”这个身份。凭借对于故乡马来西亚不倦的书写,黄锦树曾斩获台湾联合文学小说新人奖、联合报文学奖、时报文学小说奖首奖,以及马来西亚花踪文学奖马华文学大奖。

《雨》全书由十六篇故事组成,但故事都发生南洋橡胶林深处一户人家里。一家四口,每个故事成员会有所不同,有的突然失踪,有的会全部死掉。在南洋雨林深处,人物穿梭在不同的时空,但事件走向却不同。

文章里有一种特别的马华文化,胶林中吹来的湿润的风、身体硕大的蚂蚁,四周潜伏着凶猛的野兽以及徘徊的亡灵。南洋的异域风情,带着万物有灵般的奇幻体验,通过小家庭的轮回转生,黄锦树用梦幻的叙事,以文学的方式使人重新省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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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密的雨林深处

一 叙事风格:狂欢化戏谑书写

黄锦树的小说没有一个确凿的主角,他也没有一般小说的套路,他的文章更像是一种幻化之舞。在这部小说激情澎湃的叙事背后,暗含着作家对于人性、价值与命运困惑的普遍性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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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锦树加以虚构的故事和暗喻的叙事方法,推动读者探索历史的真相。

①作品里常常暗含杀气,但是透漏着悲悯之情

在黄锦树的作品里,你在字里行间能感觉到溅着血光。总有人会直面生活的残酷、生命的残酷,在他的笔下,文字变得锋利尖锐,感情变得凝重沉郁。

文章里描述了大量“死状”,语言很美,很细致,残忍透骨。印象很深的有《拿督公》里的这段:

常常是这样的:一群人被带往树林里,有的还是妇女、幼童、青少年。大群士兵步枪指着,他们被令挖了个大坑,潮湿的红土被剥开,涌出一股躁闷的水气。他们被令紧挨着下跪,再被逐一以刺刀刺穿身体。

利刃穿过身躯血喷涌一刀两刀三刀热血濡湿上衣落叶黄土血从嘴角涌出逐一倒下被踹落土坑头垂下身体交叠着身体。

反反复复地写死,他写的死,反倒让这些人不断地醒来,不断地复活,不断地发生。在绝望中诞生希望,在荒诞中挖掘现实,小说对深思模糊的定义正好提供了一个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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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如:

阿妹。只见在父亲尸体的另一边有异动,半个头勉强钻出。

他忍着痛,但一挪,血又涌出来了。她在喊痛。哥,她衰弱地啜泣。脸煞白。他挨近,摸索着寻找她的腋下,费力地要把她从父母之间拉出来。一拉,泪却狂涌。只见大团蜷曲灰色的肠子从她腹腔里滚了出来。

哥,救我,她哭着试图捧着它们,但肠子很快又从指掌间溜下。

说穿了,它们像一头被剥去血肉的狮子,留一个头吓唬你,你往后再看,是空洞洞的、岌岌可危的躯体。

现实是残酷而荒谬的,人性则是脆弱而丑恶的。黄锦树通过对恶的批判也隐含着对善的悲剧性的追求,对人性丑恶的揭露也表明了对众生无明的悲悯,黄锦树渴攀通过揭示人性恶的一面让人们认识到善的重要。

②颠覆式的叙述:打破传统的阅读期待

黄喜欢写雨、写人在雨中行走,而雾总是迷迷朦朦飘来,小镇与村庄都有点忧郁,河流、山路、小巷都蜿蜒萦绕,小说人物也总是陌生地出场,退场有些神秘。

黄锦树对汉语的驾驭,其想象力、修辞、叙事,特别是技巧的现代性,均令我吃惊。在序言里,台湾作家朱天文说黄锦树是在写“变形记”,不像一般约定俗称的小说样子。

形变矣,原来的还在,但又受拘于形而不能识。变形,它扎根在不同世界的模糊界线上。神明、人类与大自然之间相互渗透并非阶级性的,而是一径地夹缠不清,力量在之间冲撞或抵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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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人物轮替的在场与缺席、死亡与重生。他写马来西亚胶林中的童年、写不知是梦还是现实的记忆碎片、写胶林中的大黄猫和老虎,也写曾经日本人和华人在胶林中的对抗与博弈。

连黄锦树自己都说:“小说是一种弹性很大的文类,可以走向诗,也可以侵入论文。”他经常自由进出在作品中,与小说内的人物进行对话,启发了读者对于现实生活和历史的思考,亦真亦幻,让人在虚构与现实里不断穿越。

二 主题与叙事的内在冲突:反映了阴郁的华人生存困境

最令读者感兴趣恐怕还是小说中主题与叙事的内在冲突,亦即交织在字里行间的张力。

黄锦树企图通过对个体生命历程的回忆,亦即唤醒那些已宁静地散失在时间深处的尘埃,来重构民族的历史,从而在审美的层面建构出一种精神的原乡,对现时代的堕落与罪恶进行救赎。

然而,当作者唤醒这些记忆的碎片时,这些碎片自身便获得了生命,有了各自自足的话语形态,这些都反映了阴郁的华人生存的困境。

①难以书写的侵略史

曾经在马华叙事中,占据重要位置的日本侵略史,成为文人笔下的重头戏,映照人们的生存哲学。在日本人的占领之下, “反抗的全家都被杀了” “那些年大多数唐人都是那样过日子的呀,不然怎么办?”在这种暴力面前,人们都在设法逃遁。

在颠覆历史的同时,重塑历史,所有“被杀了、埋了、腐烂了都还会复活”,生命在轮回,但是时代却不同,极端生命力的展现在时间长河中慢慢得以增强。一切历史都是现代史,马共历史同样如此。

黄锦树心里明白,曾经的政治事件给几代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他可以拆解历史,却无法拆解人们记忆中的那些激情与伤痛。他通过拆解马共历史告诉人们,马共历史不属于马来西亚,也不属于中国,而仅仅属于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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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种族歧视的政治语境中,中国常常被贬抑为种族的原罪,华入即使不断自我忏悔与自我改造,也难以与异族实现文化融入。

黄锦树的小说不断重复“离家-回家-离家”这样路线,在反复的精神流浪中铺演家乡与异乡的故事,伴随而来的,还有因漂泊的经历而引致的对“故乡”复杂的情愫、自我身份的不确定、以及在边际继续流浪的无归宿感。

华人对于马来西亚土地上的原族群来说,是陌生的外来族群,尴尬境遇,面对不公平的政治对待,华裔希望能找到自己的根,往往触动对自身历史的追溯。

②汉文化在马来华人世界中日益衰微

“华人都是这样的,不断向前看,把过去忘掉。一代一代忘下去, 永远只记得三四代……死太久了就好像从来不曾活过。”在几篇小说中屡屡出现的鱼形舟,实际上是龙舟。

在《龙舟》里,辛是在外公无微不至关怀下养大的,从来都“不让离开他的视线”,他一直都是“有”的。 这种“有”,是因为当年那个同样叫作辛的舅舅, 很早就“没有”了。 人们格外珍惜他,他被认为是舅舅的“重新投生”。

他在小时候看到了龙舟,那是作为家族的秘密而存在的。多年以后,辛长大了,外公说他小时候看到的那艘龙舟其实一直都是不存在的。

龙舟是鲜明的文化传承的象征,但在异乡被“陌生化”,甚至“妖魔化”:“龙壮士们蜈蚣般的手,划着挂着苍老多须带角的、怪物头的船—母亲说那是龙舟—船身画着红色或绿色的巨大鳞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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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舟的“没有”,展现了一种走向消逝的历史状态。

在《树顶》中,鱼形舟是马来人的祖先从北方的岛带来的,最后被放在博物馆里了。在《归来》中,独木舟是从森林沼泽里捡来的,它“圆滚滚的雕着鱼鳞”,但“硬得像化石”“很重很重,一下水一定沉底的”。显然,历史记忆在这里变成了负担。

龙舟的命运,象征着传统汉文化在马来华人世界中日益衰微的现实。

三 外在表达:诡异的马华文学生态

卢卡契在《小说理论》中曾指出:小说诞生于世界被上帝抛弃的时代,人类从此变得无家可归异常孤独,小说便是人类在自己无家可归的灵魂中寻找意义和本质的方式。

马华作家在台湾生存不易,书出版了,印两千本,二十年卖不完。“作家+教授”听起来是双重荣耀,对黄锦树来说却是两副重担。被大陆引进出版后,才逐渐得到认可。

马华文学在台湾超过五十了,到现在台湾读者的接受还很有限,仍属小众,因为他们很清楚那些作家是自己人,哪些是外来的。内外分得清清楚楚。”

甚至,马华文学在马来西亚华文读者那里也不是很有竞争力。“无立足境,方是干净”,黄锦树的文章“没有位置的位置”(《雨》附录二)简略说明了他的处境。

《雨》试图唤起一种在历史中积淀下来的地方性民族意识,以一种向后看的写作姿态关注当代人生存的精神性问题。作者借助童年,年少时期的成长回忆,书写了海外华人漂泊无根的精神创伤。其中体现在马来西亚种族歧视政治,大马华人内心产生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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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的雨林文化

这不仅是黄锦树的语言魔力使然,更与他的乡土情怀、文学理念与深远的历史意识息息相关。《雨》是黄锦树的儿时梦乡的缀合,也是马华社群往日风景的彰显。

《雨》承接以往几近于失传的“异史”,经营一个幻魅的历史叙事学,以文学的方式使人重新省视过去,扣问未来该何去何从。

黄锦树创造了一个真幻莫辨、亦幻亦真的世界,它更能突显海外华裔历史定位的困境,能更好地表达异乡人漂泊离散离心隐匿的存在体验。

这种不确定的无着落的状态在他的作品中表现为无始无终的寻找,“我”永远走在路上,象一个故事套着另一个故事,没有开端、高潮和结局,象一直笼罩着朦胧雨雾的小镇⋯⋯内在的乡愁是人类普遍的生命体验,就像哲人谢林所说,哲学是人类寻找精神家园的冲动,作为哲学的感性存在形态的文学必然感性的表现这种寻找家园的冲动。

《雨》:狂欢化戏谑书写,阴郁的华人生存困境和诡异的马华文学

黄锦树对传统的种族政治、家国叙述、文化乡愁等宏大叙事展开颠覆与重写,他的小说仿佛成为华人历史与现实的象征之所,浓缩了华人生存实践的政治寓言。黄锦树撕碎了马华文学中国性的温情面纱,刻意重新表述对于中国性的独特理解。

思考:

历史不但消耗了过去人的生命,还消解了现在人的精神: “在思索东南亚华人命运的同时,我将在时空中不着痕迹地消失,消失在历史叙述的边缘。”黄锦树说,如此对历史的追寻也写下了追寻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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