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文明是亚欧大陆最特别的文明，因为它融不进西方，也被东方排斥。人们认为俄罗斯是东西方文明交流的桥梁，的确没错，它自己的就融合了东西方文明，因此至今也难以融入西方。俄罗斯自称是“第三罗马”，是东罗马帝国的继承者，但是西方人又说“剥下俄国人的皮，里面是个鞑靼”。那么俄罗斯文明到底是一个什么文明呢？

一，斯拉夫民族的来源：游牧民族

首先，我们要分析俄罗斯民族的组成。俄罗斯地处东欧平原，这里自古以来就是亚欧之间游牧民族迁徙的走廊。根据历史记载，最早出现在这里的游牧民族是西徐亚人，波斯帝国曾经与之发生过战争。接着是萨尔马特人、哥特人相继出现在这里。公元370年左右，匈奴人到达东欧，他们的一部分继续迁徙到了西欧，一部分留在此地，成为了保加尔人等。之后，柔然（阿瓦尔人）、可萨人（突厥人）相继迁徙到了这里。13世纪，蒙古人征服了东欧，建立了金帐汗国。

如此多的游牧民族相继出现在东欧平原，他们成为了俄罗斯民族的主要来源。因此，斯拉夫民族其本质是游牧民族，只是后来经济生活发生了变化，逐渐演变为了农耕或者商业民族。我们从俄罗斯人的基因就能够得出这个结论。俄罗斯族中的Y染色体中，R1a型占据了45%，该基因为阿尔泰—印欧东支基因，在萨哈克人、乌兹别克人、吉尔吉斯人、塔吉克人、土库曼人等突厥语系民族中占据主导地位。而蒙古人出征东欧时候，斯拉夫民族已经形成，两者的融合较少。

游牧民族长期在东欧平原出现，也将游牧民族野蛮的习俗和统治方式带到了这里。其中，蒙古人对俄罗斯的制度具有很大的影响。例如，蒙古人摧毁了雅罗斯拉夫各公国的民主制度的基础——城市自治，树立了罗斯大公的集权；俄罗斯人吸收了蒙古人的野蛮习俗和法律制度，在驱逐蒙古之后就变得十分残暴；学习了蒙古人到处扩张的做法，还学会了蒙古的战争技巧等。

因此，我们可以说，游牧文明是俄罗斯文明的底子，虽然后来斯拉夫民族受到各种文明的影响，但是这个底子不会发生变化。在俄罗斯帝国时代，俄罗斯人的扩张也基本是在游牧地区扩张，他的“黄俄罗斯计划”就是想占领所有中国的游牧地区（长城以北地区）。在历史上，游牧民族一方面在毁灭其他的文明，一方面又被迫接受其他文明，同时充当着亚欧大陆各大文明的交流中介。俄罗斯可以说是游牧文明的最高形态，它也成为了亚欧大陆和东西方文明交流的桥梁。

二，俄罗斯商业文明因素的来源

各大游牧民族到达东欧地区，在不同的环境下生存，于是开始出现了分化。停留在欧俄草原的，依然是游牧民族，他们被称为保加尔人等。进入北方寒冷地区的，成为了渔猎民族；而处于中部平原地带的，成为了农耕民族。但是这三部分都没有进入文明阶段，俄罗斯最早进入文明阶段的是处于西部的经商的民族，也就是罗斯人。

东欧平原虽然不适合农业发展，但是却十分适合商业贸易。在欧洲中世纪，欧洲有两大贸易圈，一个是波罗的海贸易圈，一个是地中海贸易圈。而中欧地区则沟通两大贸易圈，成为了贸易通道。东欧平原南北走向的第聂伯河、伏尔加河等就为沟通两大贸易圈提供了便利，于是出现了著名的瓦良格到希腊之路，简称“瓦希之路”。通过贸易，俄罗斯文明逐渐兴起，也开始接受周边商业文明的影响。

拜占庭风格的建筑

俄罗斯第一个王朝是留里克王朝，此王朝起源于北方的诺夫哥罗德，这里是斯拉夫人和北欧人进行贸易的中转站。862年，北欧人（罗斯人）在这里建立了王朝；882年，罗斯人又征服了第聂伯河一带，于是迁都基辅，于是人们将王朝称为“基辅罗斯”。基辅罗斯的经济基础就是对外贸易，当时罗斯王公实行“索贡巡行”，也就是到各地征收贡赋，再将这些贡赋带到拜占庭去交易，以获得钱财。在和拜占庭的交流中，东罗马的东正教和文化就传入了罗斯。俄罗斯人在接受了拜占庭文化之后，其上层的文化就变成了西方式的了。

双头鹰：同时注视着东西方

基辅罗斯时代的政体和西欧中世纪是差不多的，都是封建式的，在诺夫哥罗德还出现了贵族议会政体，类似于古希腊、意大利的民主城邦。只有商业文明国家才会出现议会政体。不过，这种模式后来遭到蒙古的打击。在蒙古统治时代，只有诺夫哥罗德保留了民主政体。莫斯科公国是一个深受蒙古影响的公国，莫斯科统一罗斯后，就摧毁了诺夫哥罗德，使得俄国的商业文明因素遭到抑制，文明发生了转向。

不过，即使到了诺曼诺夫王朝，俄国的地方拥有依然拥有很强的民主色彩。例如，俄罗斯的城市长期实行自治，不归中央统辖，而是有市民选出的市政会议来管理，而中央只在地方驻扎军队。直到叶卡捷琳娜二世时期，才废除了地方的自治机构，将城市隶属于中央统辖。彼得大帝开始，俄国试图全面和西方文明接轨，但是他们都只是学习西方的文化，对国家制度方面并未触动。这也就导致俄国始终无法融入西方。

另外，即使到了帝国时代，商业利益也是必不可少的。在17世纪，俄罗斯已经出现了资本主义，全国出现了几十家企业。俄罗斯需要打开出海口，开发海外市场，因此对外扩张必不可少。一般农耕文明国家在对外扩张方面是缺乏动力的，一般都是被迫性扩张。然而俄罗斯的扩张很大程度上都是为了工商业发展提供条件，如在波罗的海和黑海的扩张是为了打通出海口，在西伯利亚的扩张是为了获得西伯利亚的毛皮等动植物资源。

三，俄罗斯独特文明的形成

俄罗斯最早的经济依赖于商业，但是随着东欧农业的发展和拜占庭的衰落，俄罗斯的经济逐渐开始依赖于农业了。在基辅罗斯后期，国家的财政收入就开始从“索贡巡行”演变为征收地租。此后，贵族们通过兼并土地，导致俄国的公社土地被瓜分殆尽，类似于西欧庄园式的土地制度在俄罗斯建立起来，农民逐渐沦为了农奴，俄罗斯似乎演变为了一个农耕国家。在19世纪，俄国农民出生的人口占据了总人口的90%，俄国似乎越来越像是一个农耕文明国家了。

尽管如此，俄罗斯和东方的农耕文明还是有很大区别。东方国家，一般土地都被国家直接控制，农民和地主都是国家土地的经营者。这也就导致贵族的势力相对较弱，而君主的势力十分强大。但是俄国，国家并未直接控制土地，土地控制在贵族和教会手中。

因此，俄国的贵族势力十分强盛，无论君主如何专断，他也必须考虑到贵族的利益，不然就会被推翻。后来的彼得大帝和叶卡捷琳娜二世虽然认同西方思想，但是为了获得贵族的支持，也只能维护农奴制。这也就导致俄国无法转变为一个真正的东方国家。贵族成为了社会发展的最大阻力，农民问题成为俄国社会最大的问题。

彼得一世

俄国无法走上东方农耕道路的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俄国的气候条件恶劣。虽然俄国地势平坦，但是由于气候寒冷，使得这里的粮食但产量一直较低，粮食的种类也十分单一。这也就是让俄国无法自给自足，许多资源依然需要进口。因而，俄国不能像中国古代一样抛弃商业。由于俄国工业较为落后，俄国基本是出口资源和粮食去换取国外的工业品，如今的俄罗斯还是主要出口石油、天然气等资源。俄国为了改变这种现象，就必须要快速实现工业化、现代化。

农业问题，以及现代问题结合在一起，使得俄国在近代的发展必须要用独一无二的思路来解决，单独依靠西方化的改革显然已经失去作用。陀斯妥耶夫斯基说：“真正伟大的民族永远不屑于在人类当中扮演一个次要角色，甚至也不屑于扮演头等角色，而一定要扮演独一无二的角色。”为了快速实现俄国的现代化，彻底解决贵族和农奴的问题，俄国在一战后走上了社会主义道路。俄国对社会主义的探索最终失败了，但是它留下了许多的经验和教训。走社会主义道路，也是俄国走独一无二的道路的表现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