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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帆:村庄笔记——在南之屿

曾经不断从太太那儿听到“南屿”这个名字。上世纪70年代,太太的父亲辗转调到南屿担任人民公社——一个有些陌生的名词——的副社长,太太跟来定居,并且在这里读完了小学和中学。她记得一家人先是住在一幢昏暗的木构大瓦房里,后来搬到中学校园内一幢两层楼的教工宿舍。宿舍的门前有几株高大的马尾松。每天早晨起床,可以看见地面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浅褐色松针,脚踩上去,柔软光滑,又细密无声。学校的操场旁边有一排突兀的油杉古树,树茎巨大,高达数十米,浓密的绿荫威风凛凛地遮住了半个天空,相比之下附近几座火柴盒似的房屋就显得格外矮小。这一所中学的前身可以追溯到1902年创办的全闽大学堂,而这一排油杉的历史更久远,竟然种植于五百多年前明朝的嘉靖年间。南屿村的林氏祠堂与学校相邻,小学宣传队就在祠堂明亮的天井和厅堂里排练舞蹈,新疆舞、蒙古舞、藏族舞以及芭蕾舞《我编斗笠送红军》《北风吹》之类。校园里可以见到许多芙蓉花,它不似矜持的少女轻柔地微微颤动,而是带有一种中年的松弛、肥硕和过度成熟,摇摇晃晃的柔软枝头仿佛承受不起花瓣的重量。太太说芙蓉花会变色,清晨的花瓣是白色或者粉红的,傍晚转为深红与紫红。我起初不太相信,查阅了资料之后才知道是真的。

南屿泊在闽江的南面,闽江最大支流大樟溪蜿蜒而过,大支流又有无数小支流,水系纵横密布,每家每户断不会忘掉的一件事是反复提醒孩子避开河水,每个人必须学会的一个技能则是游泳。即使这样,仍不时会有哪处哪个人溺亡的消息传开。太太记得中学食堂背后淌过一条大河,长长的石阶伸入河水,清晨有许多学生挤在石阶上刷牙洗脸。暑假来临之后,空荡荡的学校寂静无声,这条河就是她和小伙伴们的天堂。下河游泳是一件快乐的事情,河里摸得到蚬子、田螺、河蚌和鱼虾。她知道河床的中央沉着一个大树桩,每天都要游到树桩上站一会儿,看着水流或缓或急地齐胸淌过。这一条河流水面宽阔,水量丰沛,曾经游出一个国家游泳队运动员和一个国家水球队队长。

太太说南屿的青蛙非常傻。傍晚到天黑这一段时间,她常常到水田里钓青蛙。天气闷热,晚霞正在收敛最后的余晖,天边的某一个云团深处仿佛有隐约的闪电和雷声。这时,众多蚊虫纷纷苏醒过来,开始跳出来活动手脚,受到引诱的青蛙同时出门觅食。太太在一根小竹竿上绑一段绳子,绳子末端吊一个蚯蚓当诱饵,那些傻青蛙骨碌碌地转动两个大眼泡观察一阵,然后一跃而起一口叼住蚯蚓,竹竿就在这时迅速收起。四脚离地之后,青蛙再也不敢松嘴,直至被搁进一个纱布袋里。一两个小时里,她就能钓到小半袋青蛙。我问这些青蛙怎么处理?她说多半扔给鸭子饱餐一顿。从墙角的蚊虫、水田里的青蛙到土坪上摇摇摆摆的鸭子,上帝设置的食物链之中插入了一根小竹竿和一段绳子。

庙堂森严,江湖险恶,厌倦各种人事纠纷的时候,人们总是想象退回田园,收缩活动半径,将心思逗留在几棵植物之间,或者把目光转向田园山水。谈论花期、果实、洪水季节和有机肥似乎比揣摩上司的脸色和争夺管辖的范围有趣。解甲归田,这大约算陶渊明倡导的传统吧?“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陶渊明挂冠而去,然后在茅屋旁种了五棵柳树,自号“五柳先生”。乡村的住宅旁边可以种一些什么?某天我和太太聊到了夹竹桃。夹竹桃枝条柔韧,大约两三米高低,密集的一排随风俯仰,恰似一道天然的篱笆。然而,我与太太对于夹竹桃的花朵颜色产生了分歧。太太说是黄色的,我清楚地记得是桃红色的,有些俗艳的意味。少年时代,我常常寻访夹竹桃树。那个时候,众多豪杰人手一把弹弓。两根牛筋捆在三岔的木架上,张弓瞄准片刻,一粒小石蛋嗖地飞出去,打鸟,打电线杆上的路灯,偶尔也打人。加工成弹弓木架的最佳材料是夹竹桃。夹竹桃树枝韧性十足。剥去树皮之后,用布条捆绑成适合自己的角度,待到树枝干透,木架就定型了。尽管我的心思是研制兵器,但是,那种俗艳的桃红是我远距离侦察夹竹桃树的标志。太太却坚持夹竹桃必须是黄色的花朵,而且,黄色的花朵之后,还会结出翠绿的果子,用小刀将这种果实雕刻成一个戴钢盔的士兵头像,这曾是她小时候乐趣横生的一件事。相持不下,我只好又一次查阅资料。资料表明,夹竹桃不仅有桃红的花朵,还有黄色和白色的。我们战成了平手。

我多少有些不服,表示哪一天要到南屿见识一下,看看那是一块什么土地,居然把夹竹桃的花朵改成黄色的。太太说,我已经多次吃过那一片土地提供的食品,譬如鸭子和地瓜。南屿村有一个她的发小M,两个人长年一起玩耍,迄今仍然亲如姐妹。M从未离开南屿,每年春节,她都要特地送来一只肥硕的鸭子和两麻袋地瓜。鸭子是她自己家里养的,地瓜是她自己家山地里刨出来的。一二十里的路程,她骑了一辆自行车就驮来了。有时她会打发丈夫送来,丈夫有一门好手艺,在城里当油漆工,奔走于各个楼盘装修新房子。我模糊地觉得见过M,身材结实,嗓门豪迈,大声地向太太叙说乡村的故人旧事,某某嫁到了海外,某某当上了外婆,当年捉弄过的哪一个老师已经老态龙钟等等,纵声长笑和低沉嗟叹此起彼伏。这种爽快无拘的性格来自南屿吗?扛一柄锄头穿行于一垅一垅的地瓜藤蔓之间,或者,挥舞一根长长的竹竿,将一群扑闪着翅膀呷呷叫的鸭子赶到池塘里去。天高气爽,乡村的日子似乎简单而开阔。

事实上,同我真正交谈过的是M的丈夫F。F轻声细语,神情温和,笑着放下了鸭子和地瓜之后总是匆匆离去。他似乎接了不少业务。不知F从什么地方学到了油漆的手艺?很长的时间里,那一双骨节粗大的巴掌握住的是锄头、镰刀和钢钎,现在却放下田里的一切,自如地、有条不紊地挥动油漆刷子。有一回F帮助我们修补一面油漆脱落的墙壁。砂纸打磨墙壁的时候,F长长的头发上沾满了粉尘。他忙碌了好几天,坚决不肯收工钱。我问过他,收工迟了怎么回南屿?他的那一辆破自行车还驮着漆桶和刷子等各种工具,那么长的路程就会显出重量来。他笑了笑说,时间晚了就不回去,在装修的房子里找几张椅子拼成一个床铺对付一下,夏天则干脆就睡在新房子的水泥地板上。打工的日子,无法讲究太多。F的口气里没有任何抱怨和不平,仿佛天经地义。我接不上话题,只能默默地听。

对于汽车来说,一二十里的路途不过一眨眼的工夫。那一天办完了事情,我和太太顺路驾车拐到了南屿。太太熟门熟路地钻入一条巷子,停好车,站在一个昏暗的门口高喊M的名字。我有些不知所措:这儿似乎不是我想象的南屿。逼仄的巷子曲折蛇行,笔直的路段从未超过五米长;破碎的路面凹凸不平,角落里的一堆砂土与垃圾混在一起,一洼污水上方盘旋着一群嗡嗡叫的蚊子。道路两旁已经看不到土墙和农舍,新盖的楼房三层或者五层不等,一些楼房尚未竣工,许多墙体刚刚抹上泥沙,楼房的顶上还祼露着钢筋,或许是等待哪一天再加盖一层。这些楼房的窗框和门板多半十分陈旧,估计是辗转从拆掉的老房子那儿淘来的。所有新盖的楼房都尽量撑大自己的体积,楼房与楼房之间挤成一团,甚至互相交错。如同这几年到过的大部分乡村一样,村庄里的房子仿佛是从哪一个布袋的缺口里哗啦地滚落下来,密密麻麻地叠在一起,高低不平,左右顶撞,没有哪两幢房子的墙体可以构成一个平面。夕阳斜照,巷子左面一幢楼房的影子奇怪地投射到巷子右侧的一堵墙体之上。穿过窄窄的巷子如同潜行于一个幽深的岩洞,似乎嶙峋的岩石随时可能垮塌下来。

太太的叫喊打断了楼上的麻将洗牌声,窗口探出了几个妇人的脑袋。我们这个国度,伟大的麻将相当于美国的篮球或者巴西的足球,而且妇孺皆知,老少咸宜。达官名流或者村夫野老都愿意坐到麻将桌旁消磨空闲的时光。但是,我猜测南屿麻将选手的水平很可能超过京城或者上海。达官名流还要抽空访问美容店、健身俱乐部和shopping mall,南屿却只有哗啦啦的麻将娱乐着众人。业精于勤。我们的到访是否意外地搅乱了南屿妇女激烈的智力角逐?——不速之客。片刻之后,M出现在门口。M没有对太太的到访表示惊讶,两个人嘻嘻哈哈地寒暄如同几天之前刚刚见过。F还未从城里归来。M喊出了她的儿子与我们见面,一个笑眯眯的结实小伙子,刚刚在城里找到一份工作,身上还穿着企业的工作服。城里的工作是下一步娶媳妇的重要筹码。

我深为意外的是,M并没有一群鸭子。她家小小的后院仅有一只鸭子,这是她专门为太太饲养的?刚刚喂饱的鸭子呆在墙角打盹,它不关心将来吃它的人正登门造访。M的地瓜种在山地里,仅有几垅,挑选的是太太喜欢的地瓜品种。一幢粗糙的小楼和一个小园子,这似乎是M的全部产业。南屿早就通了自来水。M受雇于自来水公司领一份微薄的工资,业务是走家串户收水费。“谁还靠种田过日子呀?”她对于我的疑惑不屑一顾,田野与种植的所有问题都是过时已久的老皇历。我确实没有在南屿看到开阔的田地,到处是零乱的建筑物。隐约之中仿佛听到了机械切割的尖叫和钝重的锤打,空气之中不再拂过水稻和青草的气息。没有看到会变色的芙蓉花,也没有看到夹竹桃。

辞别了M之后,我和太太到各处逛了一会儿。中学的教学楼贴上了流行的褐色马赛克,参天的古树仍然郁郁葱葱。太太说,林氏祠堂背后有一幢奇特的房子,高高翘起的风火墙,精致的砖雕,以及纹路繁杂的窗棂花格,传说是郑成功父亲郑芝龙留下的。明末时郑芝龙是东南沿海的一代枭雄,富可敌国,可是,他为什么到南屿村置办一处房产?倚山面水,鱼米之乡,是哪一位风水大师的主意吗?遗憾的是,这一幢房产并未给他带来多少运气。郑芝龙误判形势仓促降清,一家十来口囚禁多年之后被康熙皇帝斩于北京的菜市口;郑成功大业未竟之际忽然染上急症,年仅三十九岁匆匆辞世。太太提到一则轶事:当年她的一个同学住在这一幢房子里。因为距离学校不过几步路,每一堂课下课她都要飞奔回家如厕。上好的肥料必须落入自家的粪坑,这是庄稼人的原则。

前前后后走了一阵,太太渐渐恐慌起来:她居然找不到当年游泳的那一条河。往返了几次终于认定,一排砖房背后数米宽的水沟就是当年的河道,水沟之中仅剩一条狭窄的细流。两岸堆满了臭气熏人的淤泥、碎砖瓦和五花八门的垃圾。太太站在水沟旁边目瞪口呆,脸色黯然。世事匆匆,一条滔滔不息的大河竟然提前衰老成这个样子。驾车回返的时候,太太不断地说起当年这条大河是如何不可一世地霸气。每年的初夏,暴雨初歇,上游的洪水消息雪片般地报来,家家户户紧张地囤积数日的粮草;舆论提心吊胆地酝酿了几天之后,洪水终于君王般地驾到,大摇大摆地从河里漫入村庄,淹没了街道,涌入底楼的门厅。洪水来临的日子,孩童一律不准出门。一些胆大的壮汉手擎竹篙站在河边,竹篙的前端捆扎一把锋利的铁钩,一些碗口粗细的树木翻卷着被上游的洪水冲下来,他们用竹篙上的铁钩搭住拖到岸上,晴天的时候晾干了充当烧饭的柴草,有些树木甚至可以打家具。现在,那些汹涌的大水哪去了?

大水从历史的缝隙漏走了。往事如烟,乡村的故事不再由芙蓉花、夹竹桃和洪水书写。南屿的未来愿景是等待房地产商的收购。别墅,公寓楼盘,科技园区,大型超市,后续的各种情节已经交给房地产补充。有线电视和互联网提前铺设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影像世界,房地产负责让这一切立体地隆起在地平线上。房地产商的各种规划图之中,南屿早就是福州市的一个小小后院。

那一天偶尔看到了一个介绍南屿的视频。绵延的戴云山伸入福州的闽侯县境内,这一段山脉称“旗山”,与闽江对岸的“鼓山”遥相呼应,坊间有“左旗右鼓”之说。南屿仿佛是一个听话的小孙子乖乖地倚在旗山的膝下。视频之中有一段关于南屿村“水西林”的介绍:一脉林姓家族栖居此地已经一千余年,子孙发达,连登科甲,先后出了数十个进士,明朝的林春泽活了一百零四岁,历经成化、弘治、正德、嘉靖、隆庆、万历六朝,朝廷敕建“人瑞坊”。“水西林”家族建于明代的老房子完整地保存了下来,形成了南屿的一条明朝古街。明嘉靖五年,时任京官的林春泽回家奔丧,发现老屋破败不堪,动念拆毁重建。十年左右的时间,这一带乒乒乓乓的斧凿之声与筑墙、上梁的呼号不绝于耳,八幢大房子渐次建成,首尾长两百余米,大门为衙门式的八字马头墙,灰瓦,黑漆大门,门前青色抱鼓石,由外及里的门楼、大厅、内院、闺阁、榭台、后花园,抬起头来,可以看到穿斗式木构架,各种工艺细腻的砖雕与壁画……我突然有些不耐烦,甚至不想将视频看完。各地乡村诸如此类的遗迹和传说比比皆是,然而,“耕读传家”的故事已经没有续篇。遗迹和传说仅仅组装成一具硕大而僵硬的躯壳,即使再上一遍油漆也不会活过来。那些中了进士的先辈精通的是“子曰诗云”,对于现今的转基因农产品或者人工智能一无所知。“水西林”之称源于明朝的正德皇帝。南屿村林春泽与林浦村的林瀚是同科进士,二人同朝为官。林春泽为户部侍郎,林瀚为吏部尚书。一日早朝大殿,正德皇帝呼“林卿家”,两人一同趋前应答。而林浦与南屿的方位一东一西,正德皇帝日后分别称林瀚为“东林卿家”、林春泽为“西林卿家”。南屿临水,这一脉林姓干脆自称“水西林”。“东林卿家”与“西林卿家”的后人曾经为谁的祖宗更为荣耀争得面红耳赤,甚至动起手来。可是,现在的南屿人再没有多少兴趣计较这个问题了。不论那几幢老房子见证了多么显赫的功名,M和F每一日都要踏过一段破碎的路面,敲门收水费或者进城刷油漆。

“水西林”的一户人家保存了一副祖传的木刻楹联:“瑶林藻吐琼章绚,银籀光依紫露华”——据说是乾隆六皇子永瑢的手迹,称赞的是他的老师叶观国的文采书法。叶观国祖籍福清,与“水西林”的林孟基相交甚笃,曾经邀请后者进京游学。林孟基游学时携带的女儿林瑞玉不仅花容月貌,而且精通诗词书法,逐渐与六皇子情愫暗生。但是,当年满汉不得通婚,林瑞玉含悲返乡,郁郁而亡。据说这一副楹联是永瑢送给林瑞玉的礼物。六皇子的身份与林瑞玉的名字曾经制造了某种文化猜测,一些人推断这个爱情悲剧或许是《红楼梦》情节的原型。“林瑞玉”的名字近似“林黛玉”,林瑞玉的老家福州与林黛玉的老家苏州不过一字之差。那些渊博的红家专家当然嗤之以鼻。可是,抛开了“水西林”和《红楼梦》的文化猜测,南屿如今的文化使命只剩下保存当地小吃的烹调技艺。那个视频耗费了许多篇幅介绍南屿的特色小吃:鲤鱼煮酸笋丝。

乡村文化的破败和消失曾经让许多饱读诗书的文人墨客深感不安。不久前,若干文学同道相聚一堂议论这个话题。他们使用了各种隐喻性的词汇,例如乡愁,根基,怀旧,感恩,诗意栖居,如此等等。一些人则引用了西方人的观点:上帝创造了乡村,人创造了城市。乡村文化不可衰落,犹如上帝不可抛弃。我们的基本伦理仍然维系于乡村。我对于这些观点充满敬意,可是,踱出城市的玻璃幕墙踏入粗粝的乡村,许多人常常绝望地倒吸一口凉气:如此之大的地域荒凉而无序,怎么着手收拾呢?

文人墨客使用隐喻性词汇拜访乡村的时候,众多如同F这样的农民沿着真实的柏油公路进入了城市。他们被称为“农民工”,不仅承担许多繁重的体力劳动,同时以古老的淳朴拘谨地与城市文明对话。他们可能厚道、胆怯、战战兢兢,也可能草率、粗野、背信弃义,然而,这一切无不表明,他们是城市的陌生人。

然而,情况会不会出现有趣的变化?我记起了一个教授叙述的一则趣事:教授计划搬家,他到城市的劳务市场雇了一个小工帮忙整理书籍。小工是一个乡村的孩子,大约十五六岁,谈妥的工钱是半天二百元。次日上午小工如期到达,只不过他坐在一个中年农民的板车上。他毫不扭捏地告诉教授,已经将这一份工作以一百六十元的价格转卖给这个中年农民。拿到了属于自己的四十元之后,他扬长而去,脸上流露出不劳而获的自豪。这个聪明的乡村孩子比另一些农民更明白什么叫市场。如同陶渊明想象他的《桃花源记》,我和太太可以纵容自己缅怀一个水墨画似的南屿:土地、河流、青蛙和油杉古树,牛羊遍地,鸡犬相闻,但是,真正的南屿不会停在原地等待,因为那儿还交织着另一些沉重的人生。

南帆,现居福州,福建社会科学院研究员,福建师范大学特聘教授。已发表学术专著和散文集多种。南帆先生2019年在《雨花》开设“村庄笔记”专栏,此为专栏第十一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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