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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选读 | 安徽六安诗人陈巨飞,让那些死在半路的人 能衣锦还乡

诗歌选读 | 安徽六安诗人陈巨飞,让那些死在半路的人 能衣锦还乡

陈巨飞,80后,安徽六安人,暂居北京。河畔诗社创始人、首任社长,第四届安徽文学院签约作家,参加第七届全国青创会和第34届青春诗会。曾获首届安徽诗歌奖新锐奖,《安徽文学》年度小说、评论奖项等。著有诗集《清风起》《时光书》。

空城

飘满梧桐叶的小街道,除了落叶,

都是空的。酒馆外稀疏的行人,

手放在口袋里,

他的口袋是空的。

他曾捕捉一只鸟,白头翁,

一生的白头也是空的。

他的香烟,香烟里的回忆是空的。

他住在哪里,哪里就是空城。

一城的风雨,是空的。

春天

两个人在郊野栽种桃树

父亲掘坑

儿子填土

他们一句话也没说

寂静中

他们的庄严像是埋葬死者

春天突如其来

一堆木材躺在不远处

到了三月

请将其打制成棺木

让那些死在半路的人

能够衣锦还乡

 盖屋记

父亲盖过三次房子,第一次是三十年前,

一场大火烧了家里的草屋。

父亲挑断了三根扁担,

盖起了全村第一间瓦房。

第二次是十八年前,因为大儿子要结婚,

建造了一座两层小楼。

父亲扛了十一年毛竹,死过很多次,才把欠债还完。

第三次是去年清明,他七十三岁了,怕过不了这坎,

为自己打制了一副棺材。

我感觉这是他最尽心的一次,

刨刀推平他的棱角,刨花像他徒劳的一生。

他小心翼翼地为棺材刷桐油、上土漆;

他失眠时,还走到这未来的归宿边,

抽一根烟,摸摸它结实的身子,

和它谈一谈心。这不禁使我想起了,

当初自己按揭了一套商品房时,

快要入住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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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史·灯

那时家里还没通电母亲点起

一种叫做“满堂红”的煤油灯

油灯上有很厚的灰渍

夜风吹过来

阴森森的影子在屋子里摇曳。

我不敢一个人去上厕所

我天生胆小

对于黑暗我有着与生俱来的恐惧

我已经不再需要你在深夜为我做鞋

很多年过去了我仍然爱听

麻绳拉过鞋底的声音

我曾嫌你做的鞋太丑

我痛恨衣服的补丁打着贫穷的烙印

妈妈

每当你和父亲打架

我都后悔是你们的儿子

妈妈

很多年过去了

你的针越来越明亮

我在阴暗中

逐渐变锈变钝

清晨的人是干净的

清晨的人是干净的,

因为,他还没从梦中醒来。

在梦中,他到奶奶的坟前哭。

他去童年的溪流里洗脸,

洗着洗着脸就不见了。

他挨了老师的教鞭,

他因偷看女同学的胸部而羞愧。

他找到丢失的五毛钱,

于是消解了仇恨。

他醒了,眼角挂着眼屎,神情木然,

一声鸟鸣都能让他颤栗,

一颗遗落的花生,都能让他满足。

他去晨练的时候,

柿子正慢慢变黄。

遛狗的女人和他打招呼,

看到她笨拙的臀部,

他却想起自己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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