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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寂寞荒凉的晚春柳絮诗:日高深院断无人,不是写女性的

“卿卿不惜锁窗春,去做长楸走马身。

闲倚绣帘吹柳絮,日高深院断无人。”唐朝李商隐《访人不遇留别馆》

最寂寞荒凉的晚春柳絮诗:日高深院断无人,不是写女性的

买了国产定焦头,拿出去试试感觉一下。拍些杂片还是够用的。

初衣解诗:虽然史书上并没有说李商隐懂音乐,但是李商隐的诗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音乐感非常强。他的心仿佛是一个巨大的乐器,比如锦瑟,比如箜篌,万事万物过他的心,都会从诗里发出奇妙的声响,有时候如交响曲,如他的“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有的低沉婉转,如同埙声,“荷叶生时春恨声,荷叶枯时秋恨成。”有的就如这首小诗”卿卿不惜锁窗春”。

这首诗,给人什么样的感觉呢?用通感的话讲,现代作家张爱玲在她的《私语》里写她出生的老房子“有太阳的地方使人瞌睡,阴暗的地方有古墓的清凉,房屋的青黑的心子里是清醒的。而在阴阳交界的边缘看得见阳光。”张爱玲是民国的临水照花人,而在她之前的李商隐,也有这种骨子里的清醒和悲凉,但是更加的男人气。他是晚唐的临水照花人。

李商隐的诗有一种音乐感,底色是悲凉的,但画面却是清新绵远的,曲调甚至是悠扬的。中国的汉语自带音乐感,因为是先有了感觉,才有的声音,才有的语言,才有语言的意义,所以汉语诗的美就在这里,它带着独特的音乐感。但将感觉和音乐结合得完美的,不是每首诗都如此,但李商隐绝对是个天才,他自认为自己是锦瑟,是老天的乐器。“伶伦吹裂孤生竹,却为知音不得听。”但是这世上并没有可以完全容纳他人生的知音,这种才气和寂寞,使他的每首诗都像献给天地的天籁。那是他孤独的歌声。

我们了解了李商隐诗的特质,我们来看一首这看似美丽的晚春柳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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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柳

说实话,自古以来写柳絮的诗很多,但是柳絮真的是一种无法把握其品格的飞花,因为太轻盈。可以说写柳絮的诗不是太轻就是太重,哪怕是因自古有名的谢道韫写的柳絮如飞雪,恰恰柳絮没有飞雪的那种密集和厚重,哪怕是林黛玉写的,风流漂泊,都不曾写好柳絮。柳絮真的只适合作为背景,但是只有李商隐在这首诗里,提升了柳絮作为背景的魅力。

“卿卿不惜锁窗春,去做长楸走马身。”那个卿卿是谁?在古代欣赏和喜欢的亲近的人才会用上卿卿,在唐朝已经普遍的用于男女,但是我们应该知道李商隐的厚重典雅,卿卿这个词,更是指的知己朋友。说实话,李商隐真的没有白居易的福气,因为白居易和元稹,是才华相当的知己朋友,流传下来的两个人的作品足以证明他们的卿卿我我,是一种才华和人世的热闹。

李商隐的卿卿是谁?无可考究。在他动荡而漂泊的一生,在任何一个地方都不能待得过分的久,所以结缘不了更绵长现实的友谊,但是朋友还有另外一种,就是难得的知心,虽然身不至,心往之。李商隐的卿卿,是可以触动灵魂,有所共鸣的朋友,但是他们没有白居易和元稹密切的联系。但是后来我也能够理解,元稹和白居易和刘禹锡,他们都是仕途中人,有一个重大的便利是可以利用官方的邮政通讯,保持联系。

对于普通人,李商隐一生沉沦下僚,他和朋友哪怕是通信联系,也不可能紧密。因为他或者他的朋友都不足够担负巨大的邮政费用,又有邮政不到的地方。所以对于有些朋友,他是放在心里的。可以通过通信知道一段时间大致的状态,但不可能是同步的。不可能像白居易和刘禹锡,一个在京城上朝,写个诗,问你在做什么,刘禹锡在苏州说,俺也在上班,和你那边一样,早上贼冷。这是相对的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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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商隐去找他的朋友,是因为他偶尔有这么一段空闲的时间,又或者旅途颠沛,正好停留在他的附近。手上的信也许是几年前,也许是几个月前。事先没有约定,但李商隐觉得重要。在他颠沛孤寂的生涯里,他也有敬慕牵挂的人,也有朋友,但是他们或者有才华,但生前死后,都无有李商隐的名气。李商隐的诗流传,一个巨大的奇迹,在唐朝,只有重要的有才华的官僚才有可能有诗流传下来,这是他们掌握着重要的文化资源。李商隐一生沉沦下僚,他的诗的传播更得力于诗本身巨大的魅力,而不是其它。

在这一点上他其实已经胜过了白居易杜牧,李白和杜甫。至少他们的官都做得比李商隐大。

李商隐去拜访他的朋友,并做好了逗留一阵子的打算。以他的聪明,难道不知道对方有可能不在吗?但是他仍旧来了,这是心需要慰藉和共鸣。

就像戴望舒,走几十里的山路,去看萧红,而那个时候的萧红已经埋在了土里。但是他仍旧选择去看她。坐在她的墓地边去听海涛闲话。他们生前并无过多的交往,此后萧红长眠在香港浅水湾的半山上。一个死的寂寞,一个生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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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李商隐来的时候,这座院子有一把锁,锁住了三月的春天。这是暮春三月,阳光好到了清晰而寂寞,园子里有窗户,但显然,窗户也是紧闭的,仿佛常春藤爬满了古堡。显然已经有段时间无人了。一打听,说这个朋友出外去了。

“去做长楸走马身。”这是指在道路两边的楸树,通常在通往大城市的街道,才会种植这一种楸树,长楸走马,既代表一种得意,又代表一种风尘仆仆。他的朋友为什么离开了家园,背弃了身后的春天,有两个原因,第1种是对方追求公民富贵,追求一生的事业,第2种这是不得不的原因,辗转求生。

但为什么这句话里有浓烈的寂寞悲凉感呢?因为李商隐本身是一个不喜欢漂泊的人。可以说他骨子里是向往安定的。所以无论长楸走马是怎样的一种状态,他都是持否定态度的。因为他本身就是长楸走马中的一人。他没有安定,只有压力下不从心的追求,为了家族,家庭,也有那么些为了自己有才华却寂寞的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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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倚绣帘吹柳絮,日高深院断无人。”有人会认为又是卿卿又是绣帘的,写得是女子的心思和心情吧,但那是不求甚解的表面华丽。

实际李商隐访人不遇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在附近的旅馆里住下。这个旅馆想必是中高档的,也证明了李商隐难得在他愁钱的生涯里,有这样一种诚心和浪漫,他本来是想和朋友多逗留一段时间的,然而人来楼空,一种深深的春暮的失落感,让他疲惫。那么就挥霍一把,他选择了不错的酒店留宿,看见酒店的锦绣窗帘外,春城无处不飞花。

这是清明和谷雨时节的三月天。一年最好为三月,一去不回是少年。他寥落的心情倚靠在栏杆边,是他在吹柳絮吗?是东风无尽,眼前一片片飞花,他站在春天阳光好的酒店的栏杆边,这柳絮飞过了眼前,像无边的寂寞的歌,它也将李商隐带到了他想看到的朋友的家里。柳絮是他的心和眼睛,那里和这里一样,寂静无人,只有正午的太阳,分割明暗。

你不在的地方,一片荒凉,哪怕是热闹柳絮的春天。

这就是李商隐的荒凉寂寞感。他甚至在人生的仓促颠沛里,特地要在失落之后,承受和赏玩这种荒凉感。因为这是他的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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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商隐之所以是天才,是因为有一颗深青的心。所以他的诗仿佛是从古墓里发出的幽幽的叹息。哪怕窗外阳光普照,但是那一缕太阳从来没有真正照到他的心底。他在太阳边际的暗冷里,看着阳光,看着并领略着浮在阳光里看似美丽,实际幽冷的人生。

“卿卿不惜锁窗春,去做长楸走马身。

闲倚绣帘吹柳絮,日高深院断无人。”

许多人读到这首诗,会潸然落泪,它打中了几乎所有人渴求安稳但不得的心。无论你在怎样的繁华富贵里,怎样的得意和落魄里,你忽然会涌人生的别离寂寞,人生的孤寂和荒凉,就这样在青天白日三月半里,一句卿卿,你泪下不止。

初衣胜雪为理解读诗词中的爱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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