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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贝尔奖得主作品《远山淡影》——一部可当侦探小说读的伤痕文学

我喜欢回忆,是因为回忆是我们审视自己生活的过滤器。回忆模糊不清就给自我欺骗提供了机会。

——石黑一雄


2017年10月5日,当瑞典文学院宣布,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是一个日本人,却不是村上春树的时候,许多人都愣住了。

诺贝尔文学奖给出的颁奖词为:石黑一雄的小说,以其巨大的情感力量,发掘了隐藏在我们与世界联系的幻觉之下的深渊。

人们诧异了,那个得奖的石黑一雄,究竟是谁??

诺贝尔奖得主作品《远山淡影》——一部可当侦探小说读的伤痕文学

1954年,石黑一雄生于日本长崎,1960年随家人移居英国。1983年开始发表小说,其主要作品有《远山淡影》、《浮世画家》和《长日将尽》等。曾获得布克奖、大英帝国勋章、法国艺术及文学骑士勋章等多个奖项,与鲁西迪、被称为”英国文坛移民三雄”。

《远山淡影》是石黑一雄技惊文坛的处女作,问世即获得英国皇家学会颁布的”温尼弗雷德.霍尔比奖”,这部作品也奠定了石黑一雄“创伤叙事文学大师”的地位。

诺贝尔奖得主作品《远山淡影》——一部可当侦探小说读的伤痕文学

本书主要讲述的是一个二战后从日本移民英国的女人悦子,在面临女儿景子的突然自杀时,回忆起20多年前在日本与故友佐知子母女之间的往事。

书中悦子的回忆平淡细琐、散乱无章,但胜在文字清新雅致,趣味盎然,如同跟随主人翁的回忆于山林中漫步一般。

只是这片回忆仿佛经过了刻意的改编和加密,布满了浓雾,许多细节让人感觉莫名其妙;

随着故事的进展,浓雾渐渐散开,读者才恍然大悟,悦子回忆中的佐知子就是她自己。

这一刻,反思之前种种蛛丝马迹,颇有种看恐怖片的头皮发麻的感觉,令人立即有想从头到尾再看一遍的冲动。

诺贝尔奖得主作品《远山淡影》——一部可当侦探小说读的伤痕文学

本文中,我会从”故事主题”、”写作手法”及”悬念和留白”三个方面分享这部作品的精华,带大家一起感受石黑一雄这位创伤叙事大师的魅力。并在第四部分,讨论这本书给现实生活带来的启示。

01 用创伤与救赎、战争与亲情的典型化主题引发读者的共鸣

“故事挖掘的是一种普遍性的人生体验,然后以一种独一无二的、具有文化特性的手法对它进行装饰。一旦我们进入这个奇异的世界,我们又发现了我们自己。在这些人物及冲突的深处,我们找到了我们自己的人性。”——《故事》

好的故事,令我们体验似乎不同于我们,但其内心却和我们息息相通的另一个人的生活。故事不是让我们逃避生活,相反,它用另一个人的人生照亮我们自己,激荡我们的思想,并增加我们生活的深度。

悦子以平淡的语调提起原子弹的袭击、家庭的巨变、女儿的自杀,正是这种极度刻意的冷静,使读者感受到被压制的巨大的情感力量,引发读者的共鸣——

我们内心是否也有一些角落, 必须回避,不能提及,因为我们根本无法承受那噬人骨髓的疼痛。

诺贝尔奖得主作品《远山淡影》——一部可当侦探小说读的伤痕文学

也许是少年时酷爱福尔摩斯的缘故,石黑一雄采用了”叙事者即凶手”这种侦探小说中最迂回的写作的手法。

故事的开头便是矛盾激化的地方:景子自杀了!可接下来却没有解释景子为什么自杀,反而陷入了二战后悦子与日本故人佐知子之间的往事回忆中。读者不禁有点莫名其妙:怎么讲到另一件事去了?

那是50年代初的日本长崎。1945年的那颗原子弹,导致长崎市约60%的建筑物被毁,40%的人口伤亡。悦子也在此次袭击中失去了家人和爱人,幸而得绪方先生好心收留,并嫁给了绪方先生的儿子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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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后一切发生了剧变,在现代和传统生活的冲突下,每个人对变化都有些不适应,也采取了不同的态度去面对创伤和变故。

代表传统势力的公公绪方先生坚守战前的旧价值观,与已融入新价值观生活的儿子及学生产生各种冲突。体现了旧时的家庭秩序正在崩塌,新一代人对上一代的传统秩序展开了挑战。

曾是名门望族的藤原太太,在战争中失去了财富、丈夫和儿子,却坦然接纳了残酷现实,安心经营面馆,代表着从二战废墟中百折不挠的传统日本女性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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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子尊敬和喜爱代表传统价值观的绪方先生和藤原太太,努力的做一名称职的主妇,也是一位心存怜悯、积极乐观的好母亲。

而与悦子性格截然相反的佐知子,则不愿意在代表日本传统的伯父家坟墓一般的大房子里度过余生,不顾女儿万里子的反对,选择跟情人移民美国。

佐知子的女儿万里子代表经历战争创伤的儿童,对大人疑神疑鬼,谎话连篇。悦子对她非常的关心,却从来无法靠近她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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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子的回忆占到了全书的四分之三,却支离破碎得连一个完整的故事情节都没有,没有解释景子的死,也没有解释悦子怎么来到英国。

直到小说的末尾,悦子送给二女儿妮基一本印有长崎港口风景的日历,无意中说道:”那天景子很高兴,我们坐了缆车”。

淡淡的一句话戳破了所有用回忆精心编织的谎言,她的心理防线崩溃了:佐知子就是自己,万里子就是景子。

悦子懊悔自己间接导致景子自杀,便编织了一个别人的故事,想藏在别人的面具之下减轻自己的罪恶感,以寻找自我原谅和继续走下去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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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中的悦子,是悦子希望重来的自己:接纳现状,守妇道、尊敬老人,爱丈夫,爱孩子。她承担了一个”救世主”的角色,对万里子十分的关心,和佐知子的冷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自始至终,悦子都戴着这张面具。她想找人倾诉,但是没有勇气。

她曾借佐知子之口迫切地说:”你问我呀,问我问题,你一定对一切都好奇,想问什么就问吧!”

而悦子则刻意不问,反映出她在逃避那段不耻的历史。

诺贝尔奖得主作品《远山淡影》——一部可当侦探小说读的伤痕文学

全书在悦子送别妮基,并挥了挥手嘎然而止,留给读者无尽的感触:

我们是否也在逃避某些痛苦的回忆?

我们是否也曾为了自己的私欲,给我们最爱的人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

在我们内心深处,是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那些无可挽回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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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叙述精巧,对话简短,巧用关键字激发读者想象力

石黑一雄认为,如今的小说没有必要像十九世纪那样细致入微的描写风景,因为电影、电视媒体已经打开了读者的眼界,并且比小说更有优势。小说家要做的,是只用几个关键词引起读者的联想,打开读者的想象力。

《远山淡影》将作者崇尚的简约精神发挥到极致,大篇幅的短句,令阅读十分轻松,一气呵成。就像是空气中一种淡淡的香气,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但间歇的,一两个短句又沁人心脾的跳出来,令人忍不住反复回味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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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他描写房屋”是乡下常见的那种木屋子,斜斜的瓦屋顶都快碰到地面了”,在读者脑海中勾画出一个有着黑色斜瓦屋顶和木质走廊的日本庭院。

比如他描写妮基”她不耐烦的听我的古典唱片,随意的翻着一本本杂志,经常有她的电话,她大踏步走过地毯,瘦瘦的身材挤在紧紧的衣服里,小心的关上身后的门……”,读者脑海中马上可以浮现一个焦躁、冷漠、瘦长的棕发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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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甚至刻意用看似毫无意义,重复的对话刻画人物的性格。

比如万里子总是面无表情的的问悦子”你要一只小猫吗”,一遍又一遍,就像一个儿童精神病患。

我们却可以从她单调重复的话中,看到她就像一只无助的小猫,生怕被人抛弃。

比如藤原太太在面馆招待绪方先生,绪方先生数次的提到”面实在太好吃了”,藤原太太也数次欠身说”抱歉没有什么更好的招待你们”。四五次单调重复的对白,将两人骨子里根深蒂固的传统日本价值观刻画的细致入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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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故事留白、隐喻和伏笔给读者开放式的阅读体验

如果阅读不能激发读者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就失去了它的价值。

我非常喜欢只有在影片结束后,才能读懂之前的伏笔,并要通过各种蛛丝马迹解读真相的电影,比如《盗梦空间》、《禁闭岛》、《记忆碎片》等。而《远山淡影》,则是具有这种特点的小说,这种创作手法为”故事留白”。

留白是中国艺术作品创作中常用的一种手法,指书画艺术创作中为使整个作品画面、章法更为协调精美而有意留下相应的空白,留有想象的空间。

在小说创作中,“故事留白”意味着作者对某些情节不直接说明和解释,而是靠着读者自己将各种情节碎片拼起来。石黑一雄利用语言的歧义所创造出的奇特的隐喻,留下无数的空白让读者自己去想象。

比如下面的几处”留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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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悦子曾经怀着的那个孩子去哪了?

“我是在快夏天时——那时我已经怀孕三四个月了。”这是开篇时悦子的自述。根据悦子的叙述,这个孩子是她与丈夫二郎的孩子,是个纯日本血统的孩子。

我们知道,悦子只有两个女儿:景子、妮基。景子是纯血统的日本人,妮基则是日英混血。那么那个一直未出生的孩子去哪儿了?

佐知子透露万里子曾看到一个女人在河边溺死了一个婴儿,万里子可能亲眼见到母亲淹死幼婴,而产生对母亲的恐惧。

  • 绳子、秋千和血迹的隐喻

悦子第一次去找万里子时,有一段对话诡异且恐怖:悦子手上拿着绳子,万里子恐惧的问”你拿着那个做什么”,悦子回答”我只是拿着”。

离开日本的前夕,悦子又提着灯笼去找万里子,万里子依旧露出害怕的表情,紧紧的盯着她”你拿着那个做什么”,悦子回答”我不会伤害你的”。

悦子曾数次提到”树林中吊死的小女孩”,并在景子死后数次梦到挂在绳子上的小女孩。种种细节让读者联想翩翩:万里子脸上的恐惧是否意味着悦子曾想勒死景子?

佐知子发现从树上掉下来的万里子和她大腿间的的血迹,万里子曾说弗兰克”像猪一样撒尿、在床上大便”,隐喻万里子被弗兰克侵犯,曾试图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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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悦子不为人知的过去

万里子曾说自己的爸爸是动物园的饲养员,而悦子说自己的丈夫二郎是电力公司的员工,悦子的抽屉有些丈夫不知道的信件和照片,以及和藤原太太有意无意的谈话,都说明景子的父亲并非二郎。

悦子英国的丈夫是否是”弗兰克”的原型,悦子如何离开日本,我们都不得而知。

石黑一雄通过悦子的话告诉读者,书中每一个场景、环境和情节,都有可能是扭曲的:”回忆,我发现,可能是不可靠的东西;常常被你回忆时的环境所大大地扭曲,毫无疑问,我现在在这里的某些回忆就是这样。”

扭曲的记忆带来无限可能的解释,一千个读者,可能有一千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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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悦子的故事给现实生活的启示

  • “我是为了你好”是最自私的爱

悦子曾不断强调说自己是个好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景子。但事实上,她是以”为女儿好”这个为借口去满足自己逃离日本的欲望。

在景子死后悦子终于忏悔说:”我非常后悔,我一开始就知道她在这里不会幸福的,可我还是决定把她带来。”

有的父母,操纵孩子的一生,美其名曰”为了你好”,实际上是为了满足自己没有完成的梦想。对孩子提各样的要求,代替孩子做各样的选择。却因不尊重孩子的内心,对孩子造成巨大伤害。

人生的创伤和失败是必经之路,作为家长,不是按自己的意愿为了孩子铺平道路,或者操控他们的人生。真正的爱,是理解孩子的感受,尊重孩子的自由意识,并在他们经历挫折时,陪伴和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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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不要把自我欺骗当做自我救赎

悦子想通过回忆欺骗自己,减轻内心的罪恶感和自责,这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机制。但事实上,她精心编排的回忆并不能医治她的创伤和悔恨,那些没有交代清楚的细节,就是悦子内心的刺。以至于她看到一个荡秋千的女孩,晚上就有了”挂在绳子上的小女孩”的梦魇。

一个逃亡30年的杀人犯,在面对警察的手铐那一刻,长吁一口气说:”我终于解脱了。”所有的过错,因为承担,才得以释怀。

逃避自我欺骗不能解开我们的心结,唯有面对真相,承认错误并真心悔改,才能获得内心的安宁和重生。

诺贝尔奖得主作品《远山淡影》——一部可当侦探小说读的伤痕文学

结语:《远山淡影》作为诺贝尔诺文学奖得主的作品,没有高深晦涩的阅读门槛,全书流畅易懂、一气呵成。既可怡情养性,也可品味与作者一同构建故事情节的乐趣。

对主人翁悦子的自私残暴,石黑一雄并没有对其过多苛责,只是把她当做一个缩影,用克制的笔墨,描述真实的人性。

每个人都有错有软弱,过去的错误无法再弥补,反复讨论错在哪里并不是文学的意义,引导人把正确的事情做出来才是文学的使命。

撰文:麦穗儿

图片来源: 网络(侵权即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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