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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最悲哀的真相,这世界处处都是《罗生门》

当我们还不识多少字,课堂上小背挺的直直的,在老师的带领下,一字一句摇头晃脑的念着“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我们还不懂老师要求背诵的这段话的意思是什么,但这十二个字,已深深刻在心中。

后来我们看电视,学着唱“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就变成美好人间。”

那些相信着“人之初,性本善”,被教导着“献出一点爱”的孩子,被时光推着逐渐长大,来到成年人的世界,骤然发现,我们期待的充满着善和爱的美丽人间,其实是个“罗生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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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地狱之门——《罗生门》

被主人赶出来的仆役,在罗生门躲雨,思索着活下去的办法。仆役反复考虑,认为要活下去,就要不择手段,而不择手段的结果,是“除却沦为盗贼,别无他途。”

他思索着不择手段的活下去,并没有多少内心挣扎,自然地好像胃消化食物一样。

但当他看到老妇的行为,又油然生出一种憎恨。于是手握钢刀,将老妇吓得抖抖索索,仿佛是“正义”的使者,是老妇的审判官。

他拧着老妇的手腕,蛮横地把她按到在地,逼她回答“拔头发用来作甚”。

老妇说拔头发,是为了做假发,为了让行为合理化,她又说:

“是哩,拔死人的头发或许是干坏事,不过这里的死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对他们干这种事并不过分哩。就说我刚才拔头发的那个女人,她把蛇切成四寸一段晒干了,拿到禁卫军营地里当干鱼卖。要不是她染上瘟病死了,这会儿肯定还去卖哩。而且禁卫军们还说这女人卖的干鱼味道好,每顿都少不了拿它下饭。我不觉得这女人干了坏事,她不那么干就得饿死,是没办法的。所以,我也不觉得我刚才干了坏事,我不这么干也得饿死,都是没办法的事,对不?这女人很明白都是没办法的事,我想她会宽恕我的。”

老妇的话,增加了他做盗贼的勇气,他恶狠狠的剥下老妇的衣服,消失在黑夜里。

罗生门,本来是指平安京的正门,名为“罗城门”。但在平安京时代,战争频发,那些无名的尸体被丢到废弃的城楼上,城楼颓败荒凉,便有了“罗生门“是人间通往地狱之门的说法。

在仆役思索着“不择手段”时,他就踏上了通往地狱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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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来看一下老妇的话,不觉得很眼熟吗?

抄袭者说,大加都抄袭、洗稿,原创太难了,我没那么多时间精力,也没有团队,市场太残酷,我不抄不洗,很快就会被忘记,都是没办法的事。

霸陵者说,你看她,天天打扮的要去蹦迪一样,哪有学生的样子,成绩又差,经常迟到早退,跟我们不是一路人啊,活该被孤立。

多少人也打着“我不这么做我就会…都是没办法的事”、“他又不是什么好人,我这么做也不过分”等借口,合理地、心安理得的,占别人便宜,伤害别人,当我们开始给自己的错误找借口时,我们便开始向”罗生门“迈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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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谎——《竹林中》

小说写的时,樵夫在荒山发现一位死去的武士,马上去报案。云游和尚、樵夫、捕快,还有杀人凶手盗贼多襄丸,武士之妻,妻子的母亲,武士的灵魂,七个人提供的证词。

对《竹林中》,大家或许更熟它的另一个名字——《罗生门》。

1950年,黑泽明和桥本忍合作,将《罗生门》里的背景和《竹林中》里的情节合二为一,改编成电影上映,电影名为《罗生门》。

因电影讲述了一个谎言的故事,后来当人们提到谎言,便会以“罗生门”三个字代替,比如飞翔的歌《谎》里,就有一句是:“说谎,罗生门的悲哀。”

电影的情节,与小说没有多大出入,还做出了精彩的改编,这里,情节叙说就依电影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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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中,捕快找到多襄丸时,多襄丸正痛苦的趴在海滩上,箭镞洒在地上,抢来的马站在一边。捕快嘲笑他“大名鼎鼎的多襄丸,偏偏被自己抢来的牲口给甩下来,这就是因果报应。”

多襄丸立即反驳说,在逃跑途中,因口渴喝了山沟的水,泉水的上游或许有毒舌死在哪里,多襄丸被毒折腾的死去活来,实在忍受不住,才爬在地上。

在多襄丸的证词中,多襄丸本在树下午睡,武士和妻子路过,一阵风吹过,这瞬间的一瞥,使妻子的容貌在多襄丸心中如同一尊女菩萨般高贵,多襄丸决定即使杀死武士,也要得到妻子。

武士因贪欲被多襄丸诱拐到深林里,将武士五花大绑,多襄丸准备侮辱妻子,妻子手持短刀刚烈非常,多襄丸很花了一番功夫才制服她,结束后,多襄丸要离开,妻子却说两个男人中必须要死一个,多襄丸和武士激战二十个回合,武士不幸落败被杀。

多襄丸的证词里,自己技艺高超,是京都大名鼎鼎的多襄丸,本也没想过要强暴妻子,实在是妻子的美貌的过错,也没想过杀死武士,要怪就怪妻子的挑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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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伏地哭泣,含着泪说,自己被强暴后,多襄丸就跑了,丈夫仍被捆在树上,自己想跑过去,却见丈夫正用鄙视的眼光看着自己。妻子说,“你可以打我,或是杀了我,可是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在云游和尚的证词里,妻子柔弱可怜,不是多襄丸口中的英姿勃发,在妻子的证词里,她是贞洁的,忠诚的。她忠于丈夫,不幸被辱,没有得到丈夫的同情,反而被鄙视,她割断丈夫身上的绳子,让丈夫杀了自己。

头脑混乱中晕倒,醒来发现丈夫已经死了,自己在惊吓中逃到一片水池,想过投水自杀,却怎么也没死成。

所以错在多襄丸和丈夫,她是纯洁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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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作法,让死去的武士的魂灵附身。武士如今正在地狱受苦,这一切,都是妻子的错。

多襄丸侮辱了妻子后,用花言巧语诱骗妻子跟他走,妻子竟然听信了多襄丸的话。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妻子竟然要多襄丸杀死自己的丈夫,理由是“他不死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听到这样歹毒的话,多襄丸竟然将妻子推到在地,问他如何处置这样歹毒的女人,那一瞬间武士原谅了多襄丸。妻子趁人不备逃跑了,多襄丸割断武士的绳子然后逃跑,名誉受辱的武士,痛苦中绝望自杀。

武士的证词里,妻子不忠不贞不洁,极其狠毒,多襄丸是个好汉,而自己则是个被妻子背叛,被强盗侮辱的失败者,名誉受损,只得自杀以洗刷污名,珍惜名誉也是铁骨铮铮的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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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三个说法,每个人的口供里,自己都是高尚的。

显然,他们都在说谎,事实的真相在樵夫心中,樵夫在暗处目睹了事件的经过。

原来,多襄丸强暴妻子后,诱骗妻子跟他走,妻子却要求两人决斗,她跟胜者一方走。但武士拒绝决斗,按他的说法是,不贞的女人不值得他为之拼命,多襄丸奇异地被说服了。

妻子看出两人懦弱的本质,用语言激起两人斗志。打斗的过程也不像多襄丸说的那样激烈,反而十分狼狈可笑,武士之死也只是个意外而已。妻子间接导致武士之死后,立即逃跑了,她也不像自己所说的那般贞洁,也不似表面看起来的那般柔弱。

樵夫知道真相,因不愿意掺进案件里,所以在纠察使署没有说出事实,其实他不愿意说,还有另一个理由,因他偷走了妻子的那把精美的短刀。

樵夫一边求真实,一边说谎。

所有人都在说谎,哪里有真实,云游和尚问,人,还值得相信吗?

乞丐说:

“当真有什么老实人吗?难道不都是自己以为自己老实吗?人就是会忘掉对自己不利的真相,只把对自己有利的假话当真,因为这么做心理舒坦嘛。”

“人就是不会说实话的,人对自己本身都不肯坦白的事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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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连自己都会欺骗,何况是欺骗别人呢。

网络上有一则笑话,说有一个女生用了美颜相机,觉得自己美若天仙,男朋友配不上自己,要求分手,幸好家人帮她关掉美颜滤镜,即使清醒过来。

我们常常把照片叫做“照骗”,多襄丸、武士、妻子的谎,是“罗生门”,也是大型“照骗”。

我们生活的人间,处处“罗生门”。

照片是美颜过的,简历是美化过的,聊天是吹牛皮,销售变成传销。

这世界,人人都在说谎,不过是程度不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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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观着的敌意——《鼻子》

1816年,芥川龙之介在创刊号发表了《鼻子》。描写的是高僧禅智内供长着一个有五六寸长的鼻子,因为这鼻子,他受尽人人们嘲笑。街上的人都说还好他是个出家人,不然像他长着这样的鼻子,肯定娶不到老婆。还有人议论说,或许正是因为有这样的鼻子,才选择出家的。

这些嘲讽伤害了内供敏感脆弱的自尊心,他极为苦恼,想尽办法,终于让鼻子缩短了,内供心满意足的看着自己的鼻子。

可是没高兴多久,他就发现,来寺院办事的差人,寺院里的小沙弥,都在耻笑他的鼻子,以前还只是偷偷议论,现在他们会当面嘲笑了。

他不知道原因何在,只是感觉到煎熬矛盾,感到鼻子变短的烦恼。

作者对这一疑问给出了答案:

人们心中有相互矛盾的两种感情。当然,对他人的不幸,人们莫不表示同情。可是一旦那人勉力摆脱了不幸,别人又感到有点索然无味。稍稍夸张一点说,人们甚至会希望那人再次陷入同样的不幸。不知不觉地,人们虽非有意为之,却对那人怀有了一种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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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或许会同情他人的不幸,可当那个人突然摆脱了不幸,人们又会用种种语言去诋毁他。

比如李子柒。

李子柒的前半生是不幸的,父母离异,6岁父亲去世,继母也没有善待她。后来爷爷奶奶抚养她,从小和爷爷一起做木工,陪奶奶一起做饭,庄稼成熟时便下地干活。读小学5年级的时候爷爷去世,奶奶一个人抚养她,生活更加艰难。

14岁时,家庭幸福的孩子,还在上初中,谈恋爱,和父母闹矛盾,而李子柒已经进入社会,为了生存,睡过公园的椅子,啃两个月馒头,当过服务员。

人们对李子柒的不幸,没有同情吗?

当然是有的,可当李子柒通过短视频火了,油管粉丝百万,广告收益千万时,人们又转换了嘴脸。

内供在烦恼中,终于有一天鼻子又长长了,内供安心下来,他想:

“如此一来,必然再无人嘲笑我了。”

真是这样吗?

不会的,那些嘲笑他鼻子短的人,必然又会开始嘲笑他的鼻子长。

说到底,自己的不幸只有自己在乎,旁观者或许会同情,可当你变好以后,他们不会为你高兴,还会充满敌意的攻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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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以为是的小聪明——《烟草与魔鬼》

1916年10月,芥川龙之介的《烟草与魔鬼》发表,这篇小说,是他最优秀的的小说之一。

芥川龙之介注意到在日本大为流行的烟草,是日本没有的,那么烟草是如何传入日本的,考证,他决定写一个关于“烟草和魔鬼”的传说。

天文十八年,魔鬼变成一个跟随方济各·沙勿略神父布道的传教士,来到日本。

这魔鬼精通变化和诱惑之术,曾拜访浮士德博士的府邸,成功取得博士的灵魂。

可到了日本,魔鬼发现日本的景象和马可·波罗游记记载的大相径庭,而且天主教还没有在日本扎根,这样一来,即使魔鬼也无计可施。

时值初春,就算是魔鬼也会春困,所以魔鬼决定种点园艺,打发时间,他不停犁地,很快地耕完了,他把从西洋带来的种子播下。

不久,种子发芽,生长,开花,但这植物的名称却无人知晓。一天,一个牛贩子路过,看到那罕见饿美丽的花,便向魔鬼变化而成的传教士询问花的名字。

魔鬼却怎么都不愿意告诉他,让他自己猜,牛贩子一时也猜不出来,魔鬼便抛出他一贯的伎俩,和牛贩子打赌,赌约是牛贩子三天内猜出花的名字,如果猜不对,就把身体和灵魂都交给魔鬼。

牛贩子想了三天三夜也没想出花的名字,他想了一个办法,在约定到来前的夜晚,牛贩子解开牛的缰绳,将牛猛地赶魔鬼的田里,牛撞破围栏,践踏了田里的植物,魔鬼看到这景象,愤怒的吼到:“你这畜生,竟敢践踏我的烟草。”

于是,牛贩子赢了魔鬼,烟草也全部归他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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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赌注里,看似牛贩子赢了,赌注成功的结果,是同胞的沦陷,魔鬼没有得到牛贩子的身体和灵魂,却使烟草普及日本全国。

牛贩子自以为是的小聪明,把他的同胞推入深渊。

“当人们认为战胜诱惑的时候,却没想到自己在某种意义上也失败了。”

这个故事,和我们正在经历的新冠状病毒引起的肺炎,不是很类似么。

因为一些人的口腹之欲,猎杀野生动物,引起了疫病,那些吃货或许安全无虞,别人却遭了殃。

再过一段时间,当我们每个人都为战胜疫病而欢呼雀跃时,我们又要面对各种经济问题。

我们以为自己战胜了魔鬼,战胜了诱惑,其实是让别人背了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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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生门》是芥川龙之介真正意义上的处女作,催生这篇小说诞生的,是他戛然而止的初恋。

芥川的初恋吉田弥生,是熟人家的孩子,芥川对这次恋爱极为认真,是奔着结婚去的。他把求婚的打算告诉家里人,却遭到家人的极力反对。

“姨母哭了一夜,我也哭了一夜,翌日早晨,我脸色难看,说我放弃了。”

初恋的失败,让他感受到亲人那“为你好”里掺杂的利己主义。

这种情感,与他性格中原本就存在的怀疑主义,厌世主义碰撞到一起,就是他的第一部作品集《罗生门》。

小说《罗生门》是最有名的一篇,因此在所有出版的以“罗生门”命名的小说集里,小说《罗生门》都是第一篇。

不得不说这是个有趣的现象,《罗生门》之后的故事或者描述了地狱般的世界,或者令人感受到如处地狱般的阴暗虚无,可以说,芥川龙之介以《罗生门》为开端,描写了一个“罗生门”的世界。

身处这“罗生门”的世界,他却又说:

“最聪明的处世术是,既对世俗投以白眼,又与其同流合污。”

人间最悲哀的真相,是这个世界是一出罗生门,比这个真相更悲哀的是,我们无力改变,还要与其同流合污,毕竟无法独善其身。

不贵,虽然不能改变是痛苦的,但也别彻底与其同流合污。

就让我们,“记住该记住的,忘记该忘记的。改变能改变的,接受不能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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