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宗英的第二任丈夫、上官云珠的第三任丈夫”，这个厉害标签的指向是同一人，即生于民国5年的程述尧。
程述尧是山东济南人，他的身形和普通山东大汉一般无二，但在脾性上，他却很像南方人。大约，他也可以因此被列入“北生南相”的范畴。
然而，相比传说中极其富贵荣华的“北生南相”的相说，他的命运却并不如此。颇为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命运之跌宕起伏，竟全是因为女人。
程述尧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是前文提到的黄宗英，两人刚认识时，他正任职南北剧社的社长，而她则是经他介绍刚加入南北剧社的社员。程述尧之所以介绍这个小自己六岁的小妹妹进剧社，除了因为她是好友黄宗江的妹妹外，还多少是出于对她凄凉身世的同情。
原来，当时的黄宗英虽然只有18岁，但她却已经是个年轻的寡妇了，她的丈夫在与她结婚十八天后便撒手人寰了。程述尧因为很同情这个女子命运的缘故，在工作时对这个好友妹妹很是照顾。
女人是最容易因感动生情的，慢慢地，黄宗英被程述尧的温暖打动。两年多后的1946年，她便与程述尧结了婚。
婚后的第二年，黄宗英在丈夫程述尧的支持下开始进军电影界，很快，她便凭借着主演的《追》、《幸福狂想曲》、《丽人行》等影片开始在电影界展露头角。
此间，程述尧一直努力扮演着妻子成功背后男人的角色，他几乎将家里家外的一切都为妻子打点好了。这样一来，便保证了黄宗英可以不用管顾任何地去打拼。
和今天这个年代一样，当时的电影明星也是人，也同样会上演“因戏生情”的戏码。仅仅一年后，黄宗英便因与赵丹为中央电影二厂拍摄《幸福狂想曲》而相恋。这，显然是程述尧怎么也没想到过的。
更让程述尧没想到的是，离婚时，她将离婚原因推到的程述尧身上，她当时在控诉中说：“当时我就觉得，只要有一个好人可以依靠就行了。可日子久了，他回来老跟我说，给我买了乐圣斋的酱牛肉，哪儿小市什么东西挺好。一年多了，他一本书也不看，这把我急得不得了，因为我没话跟他说。”
与着重强调自己与程述尧婚姻的种种“问题”不同的是，在谈起自己出轨的这段过往时，黄宗英后来在回忆中说的分外轻描淡写，她说：“我第一次见他（赵丹），看他两只袜子是不同的颜色，我就觉得他没人照顾，我要照顾他。”
当时的黄宗英眼里全然只有那个需要自己照顾的赵丹，而全没有了那个一直悉心照顾她、为她遮风挡雨的丈夫程述尧。
两人开始交往后，赵丹便对已作人妇的黄宗英说：“你应该是我的妻子！”而黄宗英的回答则是：“好，你等我离婚完，我就做你的妻子。”
这之后不久，程述尧便收到了妻子寄来的离婚协议书，拿到协议书的当天，他整个人都是懵的。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妻子出轨，而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于是，反思一晚后，第二天一大早他便拿着离婚协议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上海。
程述尧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挽回他心爱的妻子，直到在上海见到黄宗英那刻，程述尧才知道：并不是他们感情出了问题，而仅仅是因为她有了外遇。得知真相那刻，程述尧呆呆地看着黄宗英道：“你如果是真想跟他好，我就放手。你妈妈在那边我们会照顾，我祝福你们。”
两人离婚这年，黄宗英与赵丹携手进入了婚姻的围城。两人结婚时，程述尧还送上了一份价值不菲的礼物，这份礼物被程家以“嫁妆”的方式送给了这对新人。
黄宗英与赵丹
同在这一年，在婚姻里受了伤的程述尧南下上海，他进入了昆仑公司，任金山秘书。在南下时，他还特意嘱咐父母好好照顾黄宗英的老母。程述尧的父母也都是极其善良的人，他们竟在此后一直照顾着仍住在程家的黄宗英老母。
1949年，上海解放后，程述尧被文化局派遣担任了兰心大剧院的副经理。对于程述尧来说，这应当可以算作他事业的一个高峰期。正是在这时期，他结识了旧资本主义社会的当红女明星上官云珠。
1950年，程述尧与上官云珠和她与第二任丈夫姚克所生的女儿姚姚组成了三口之家。婚后，程述尧对姚姚视若亲生，当时的姚姚虽已五六岁却与新爸爸很快建立了良好关系，这自然与程述尧对女儿的格外用心分不开。
程述尧与上官云珠的儿子灯灯出生后，程述尧还专门嘱咐奶妈：“你不光要宝贝灯灯，也要宝贝姚姚。”这位奶妈后来在回忆中说：“程先生是好人，到底是读书人，懂得道理。他对姚姚是真的好，一下班，手里还拿着包，外套也没有脱下来，就宝贝宝贝地叫。他们要好得像亲父女一样。宝贝欢喜撒娇，可不敢对妈妈，就对程先生。”
这样的日子未持续多久，那场特殊的运动就来了，程述尧不幸被卷入其中。因被诬贪污，程述尧不仅背上了“贪污分子”的标签，还被兰心大戏院解除了经理职务并被给予管制劳动一年的处分。
程述尧这个处分并不重，但从动荡中走过来的上官云珠却坐不住了，她已经尝过因为政治而从云端跌入谷底的滋味，所以她绝不会再尝第二次。于是，她想都没想便在处罚刚下来时决心与丈夫程述尧离婚以撇清关系。
上官云珠与女儿姚姚
程述尧见状只得苦苦哀求妻子看在孩子的份上不要离开自己，可上官云珠哪里会肯，她一把甩开程述尧道：“你给我捅了这么大的麻烦，如果不撇清关系，一切努力全都会前功尽弃。”程述尧当然知道上官云珠所说的努力是什么，对于事业心极强的她而言：一切会阻碍她前程的因素，她都会尽力去扫清。
与程述尧离婚后，上官云珠便飞快地与上影导演贺路闪电结婚了。
直到此时，程述尧才如梦初醒：原来，这个以往住在自家保姆房长期在他家里蹭吃喝的男子，是妻子以前的老情人，结婚后他们两人还经常在他眼皮子底下苟且，只是他一直不知情罢了。
这场婚姻的最终结局无疑给了程述尧致命一击，这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程述尧都一直孤身一人，每次遇到给他介绍对象的，他都只摇头摆手。
1953年，他之前的冤案被澄清后，他成为了电影院经理，这也就意味着他的黑暗时代终于过去了。1955年，旧伤慢慢痊愈的程述尧与当时在上海文化局工作的吴嫣结了婚。同他的前几位妻子一样，吴嫣也是一位不简单的人物。吴嫣曾做过杨虎的情人，被抛弃后她又做过世家孙曜东的侧室。
从吴嫣的情史便可知，这个女人绝不是一般的人物。果然，仅仅结婚几个月后，吴嫣便因曾在上海协助潘汉年收集情报被关进了提篮桥监狱。同一天，她积攒了半生的财产全数被没收充公。
此时，距离程述尧与吴嫣结婚仅仅过去了几个月的时间。此时，距离程述尧走出阴霾也才刚刚几年时间。此时的程述尧与上官云珠处在了同一个位置上，他和昔日的她一样面临不撇清关系就会失去一切的风险。
程述尧的父母得知这一消息后第一时间要求他与吴嫣断绝夫妻关系，可他对于父母的劝阻却只回应了一句：“儿子的事情儿子自有主张，请不要为此费心。”
吴嫣被抓后，他的刘姓朋友找上门苦口婆心劝他与吴嫣断绝关系，他说：“你们结婚才几个月又没什么感情，是她做了错事，你无需和她一起受连累，赶紧把婚离了。”程述尧听完后却黑着脸不说一句话，朋友见状还想继续说什么，可他还未及开口竟就被程述尧赶出了家门，赶走朋友后他还对着朋友大吼：“做我的朋友就应该懂得“契约”二字的重量，你不配做我的朋友！”从这句话便可看出，在程述尧眼里：即便自己曾经被女人被婚姻伤害过，可他对婚姻这种契约依旧信守。
赶走朋友后，程述尧主动回了电影厂，这次回来后他竟主动告诉领导说他是吴嫣的丈夫，请求和他一起受处分。之后，电影院并未开除他却给了他一个极低的职位：送胶片、领位员。
之后，程述尧一边等待被关押的妻子，一边在电影院打着杂，这一等就是五年。五年后，出狱的吴嫣失去了公职，程述尧见她难过忙说：“我现在还在徐汇区（上海）影剧院工作着呢，我们饿不着。”当时的他们没想到，这之后还有更多的动荡在等着他们。
好在，期间不论发生什么，程述尧一直与吴嫣过着相濡以沫的日子。比之后来惨死的上官云珠等，他们也已算幸运了。八十年代，经历过层层风雨的二人终于迎来了真正的光明。
眼瞅光明来临，二老决定开始重拾过去的美好时光，他们开始和以往不敢联系亲朋恢复交往。可不幸的是，此时的程述尧患上了老年痴呆症。吴嫣得知丈夫患病的消息后泪如雨下，她一边拼命帮着丈夫康复，一边趁着他的记忆还未完全消退带着他走亲访友。没错，她想让丈夫最后的记忆里全是美好。
晚年时光里，虽然程述尧的记忆在一天天消失，可因为身边一直有妻子的悉心呵护，他每天都快乐得像个孩子。每每吴嫣推着程述尧在公园散步，吴嫣总能逗得他开怀大笑。
1993年，年77岁的程述尧在吴嫣的照顾下于睡梦中安然辞世了。离世时，他的脸上还挂着微笑。两年后，吴嫣紧随其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