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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臣:最好的女子 最美的情事

上卷 人之美 陌上花[班昭](1)

陌上花[班昭](1)

她是清宁低婉的陌上花。

捧一卷诗书,便可悦度蓬勃芳华。

班昭出生在书香门第。父亲班彪,是东汉著名的史学和儒学大师。长兄班固,是东汉著名史学家、文学家,编撰了《汉书》。二哥班超,是弃笔从戎的志士,两次出使西域,成为打通“丝绸之路”的赫赫功臣。班昭在这样的家庭氛围当中,不经意,就长成了左手脂砚右手书的好女子。

幼时,她是居深闺的金丝鸟。读一读诗书,写两笔字,闲看风月和落花。少时便知自己是与旁的女子不同。因她喜爱不过诗书二字。每每看见兄长执书灯下,便觉得好。那一种潜下心来的端凝之姿,是她所痴迷的。

早慧的她自小便想,日后也当如兄长一般,读书写字,要做风雅文人。不料,果真有一日,她真真就长成了自己期许的模样。

班昭在父兄的影响下,自小便开始研读诗书,熟读儒家经典和各类史书。年岁大些之后,又开始涉猎天文、地理的知识。就这样,一步一步走过去,也非是刻意,却终究变成了满腹经纶的女子。才名远播。在家族当中,在后世心中,亦是颇有声望。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恋旧时代,能遇得真心人,绝非易事。多数女子都在逆来顺受的感情境遇里死死抱着认命的态度侍从一个许是内心隔着千山万水的男人。比如,朱淑真。比如,贺双卿。都是沦落至世无可恋、饮恨而终的女子。

班昭幸运。那一年,她十四岁。竟也兜兜转转十余年。正当春光明媚的好年岁。不知不觉,她竟也到了春心萌蘖的时节。尚不知世间是否还有可恋的男子,但彼时,她笃笃认定那人就在前处,就要遇到。就要。

他叫曹世叔。不过是世间万千寻常男子之一,却就真真入了她的眼。女子愈是出众,往往爱之圭臬愈是平庸,所爱的人,想要的生活,总是平淡素朴至为安宁的那一种。如此,她们心内方才觉得妥帖,方才觉得安稳,方能将一颗饱经流离之心安放如意。

曹世叔对她好,真就是一个好字,便可以囊括。他对班昭的照顾无微不至,却无甚求,就只是爱着这个傲世的女子。对她好,就是他内心所愿。却因此,她虽傲世,但也真将他看在了眼里,放入了心中。两人也都心满意足地朝夕相伴,安稳度日。而这所有,亦合了她内心希冀的那般。甚是好。

因她是曹世叔的妻,后来宫中的人便称她为“曹大家”(“家”字读“姑”音)。“大家”是汉代关中地区对年长女子的尊称。《后汉书》第八十四卷“曹世叔妻传”记到:“(班昭)博学高才……帝数召入宫,令皇后诸贵人师事焉,号曰大家。”

曹世叔死后,汉和帝刘肇赏识她的才华,便让她在宫中供职,教宫里女子读书,因学识渊博,很受和帝及后妃们的尊重。所以,都称她为“曹大家”。

只是天下情眷,纵使情深,也无奈缘浅。感情的事,向来难能顺遂始终。总遭运命荼毒,哪怕平顺半世,也要遭得破碎终局,不能好好收场。曹世叔早卒,班昭半生守寡。她,到底成了寂寞人。才情夐绝的女子,多半都是孤伶的。似是注定。班昭没有例外。

班昭这一生,除了这个深爱蚀骨的男人之外,为后世所道最多的还是她自己的一身绝世才。世间有才女子不少,但能凭千字传世的女子却不多。

班昭,在她七十高寿之年作《女诫》文,不足二千字,虽此文如今备受争议,但在古代却是被众女子奉为行止圭臬。彼时,再多的锦绣良辰也已不能再入她的眼,云烟往事不过零落为“女诫”二字。不是其他。说来,竟不知是喜是悲。

上卷 人之美 陌上花[班昭](2)

陌上花[班昭](2)

她生来即是爱之圭臬圆熟完满的女子,自有一套原则来规束自己的行为和意志。也因了这样的秉性,她方能在自己人生练达之境中写下《女诫》。

班昭写《女诫》,也只是为教导班家女子,并无别意。原本就只是用来教育本家女子的私文章,却由于班昭行止庄正、文采飞扬而流传坊间,被人争先传抄。一时间,《女诫》风行。

只是,此文主旨到底是为了规束和压抑女性自由,以此来迎合古代男权社会之风,赢得非真正意义上的和睦。所以,现今看来,班昭的《女诫》备受当代女性谴责,并不奇怪。

班昭《女诫》一文主要包括“卑弱”“夫妇”“敬慎”“妇行”“专心”“曲从”和“叔妹”七章。原本是才貌双全、刚柔并济的好女子,却也抵不过古代男权社会的潮势,曲从而生一辈子。其实也只是无法。因男权二字,是历史因循的必然结果。

班昭认为:女性生来即弱,无法与男性相提并论,必须“晚寝早作,勿惮夙夜;执务和事,不辞剧易”(《后汉书?列女传?曹世叔妻》),方能恪尽本分。女子婚后,夫为妻纲,夫比天大,所以女子理应慎谨服侍。又说,男子可以再娶,女子不能再嫁。以及,教导女子善事男方父母,谦顺为重,凡事忍耐,以至曲意顺从的地步。

作《女诫》,非是班昭的见识浅短,是时代之因,历史之因,是封建社会使然。她也只是贞静本分,择辞而言罢了。

想想,大约也只有依照《女诫》所言,去规束言行,方才可以成为男人眼中的好女子。写来,便觉甚为悲哀。作此文本来只是教育自家女子,班昭自己也不会料想,此文一出,竟风行于世,影响甚为深久。除《女诫》之外,班昭在历史上十分重要的功绩便是曾参与完成了《汉书》的编纂工作。

《汉书》是我国的第一部纪传体断代史,与《史记》齐名,全书分纪、传、表、志几类。班昭父亲在世时,便已开始了这部史书的编写,其父去世之后,班昭的长兄班固便接替父亲继续着《汉书》的编纂工作。不料后来班固在《汉书》即将完成时却因窦宪一案牵连,猝死狱中。

长兄去世之后,班昭方才正式独立开始了《汉书》最后阶段的编撰整理。做这一件事,她并非是要青史留名,有的只是想要助她亡兄完成一个心愿,了却他生前未尽之事。初衷止于此。

《后汉书》记:“扶风曹世叔妻者,同郡班彪之女也,名昭,字惠班。博学高才。世叔早卒,有节行法度。兄固著《汉书》,其八表及天文志未及竟而卒。和帝诏昭就东观藏书阁踵而成之。”

班昭气韵温华,受人喜爱。汉和帝尤为欣赏班昭。曹世叔去世之后,汉和帝知班昭修撰《汉书》,便恩许她去东观藏书阁参考典籍。某种意义上,汉和帝此举对《汉书》的完成亦有极大的推促作用。

班昭四十岁那年,《汉书》完成。此书的问世对史学界来说意义重大。虽编纂者署名班固,但班昭的贡献不可谓不大。《汉书》中最棘手的是第七表《百官公卿表》和第六志《天文志》,这些都是由班昭独立完成。

除了参与编纂《汉书》之外,班昭所作赋、颂、铭、诔、哀辞、书、论等,共存有十六篇。原本有文集三卷,只可惜,年代久远,大都已失传,实在可惜。其中《东征赋》被昭明太子萧统编入了《文选》,《幽通赋》被唐代文人李善引入了他为《文选》所作的注中,得以保存下来。

更有传说当时的儒学大家马融,为求班昭指点一二,曾拜跪在班昭编撰《汉书》查阅典籍的处所东观藏书阁外,迟迟不起。马融本身即是东汉的经学大家。他自己便曾设帐授徒,门人常有千人之多,刘备的师傅卢植、经学大师郑玄都是其门徒。

班昭之才,世间女子,鲜有人及。在汉和帝驾崩之后,邓太后以女主执政,班昭又以师傅之尊得以参与机要,其被邓太后器重程度可见一斑。所以,当班昭寿终正寝时,邓太后都愿为她素服举哀。是真的心疼这样一个珍宝一样的女子。如斯女子,她去后,世间再不会有。

好比,在曹世叔之后,她便再也找不到能担当起她的人了。他之于她,比才情重,比人生重。从他离开那一年,她便知,班昭也已随他逝去了。纵才情冠绝古今又如何,她已生生孤寂了大半生。这才是她的命。

她这一辈子,是一触即碎的一生一世。

似一朵荒野之花,四下寂静,注定寥寥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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