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和自然环境，俄国的文化在形成之初就呈现出一种不问世事的“惰性”，如果没有外来民族的入侵，俄国人思想传统的保守性和随遇而安的民族特质将一直延续下来。而随着外族统治的持续和与异族接触的增加，不同文化间的交流融合不断改变俄国人的思想意识。特别是两百多年的蒙古统治，使得俄国人受到蒙古人扩张和攻击传统的影响，为后期沙俄不断扩张，不断侵略的行为起到了引导和示范的作用。

1.蒙古与罗斯的起源

“蒙古”是中国史和世界史中绕不开的一个词语。关于蒙古族的由来，多数专家学者认为是由我国北方三大民族之一的东胡发展而来，东胡作为匈奴附属的时间一直持续到东汉政权大破匈奴之际，东胡也逐渐演化成为乌桓、鲜卑等族。匈奴西逃后，这些民族互相融合，形成了室韦、契丹等多个民族。南北朝到隋唐时期，室韦和中原的联系逐渐密切起来。史学家普遍认为室韦的蒙兀部即成吉思汗的直系先祖。《旧唐书》开始称蒙古为“蒙兀”，但是直到元代， “蒙古”这一名称才得到普遍使用。蒙古在十二世纪完成了原始氏族社会向封建社会的过渡，1206年，铁木真统一了蒙古各部并上尊号“成吉思汗”，成立了“大蒙古国”，发动了人类历史上罕见的大规模扩张战争。

秦汉时期的匈奴和东胡

俄罗斯的起源没有类似蒙古起源这种清晰的脉络，多数学者推测时间应该在9世纪左右。公元862年，诺曼人留里克建立了历史上第一个“罗斯”国家，后来他的继承者攻占了基辅，建立了基辅罗斯。基辅罗斯鼎盛时期一度占据周边大片土地，但是鼎盛之后必然伴随着衰落，进入12世纪之后，各地割据势力已经开始纷纷谋求独立，基辅罗斯已经呈现分崩离析之势。

10-11世纪的基辅罗斯

2.蒙古对罗斯的统治

1223年，哲别和素不台率领的蒙古大军对罗斯进行了一次军事试探，他们攻占了钦察，并击溃了罗斯各国的联军。若不是位于伏尔加河流域的保加利亚人将其击败，罗斯各国恐怕要更早的被蒙古人统治。

1229年，窝阔台被立为蒙古大汗。1236年，他以拔都为帅再次远征欧洲，由于罗斯各国的分裂与混乱，他们很快占领了罗斯各国大部。“全罗斯居民都陷入了因为亚洲人的征服而造成的恐慌之中”。1240年，基辅被攻占，1243年，蒙古人拔都建立了钦察汗国（即金帐汗国），各罗斯国家纷纷表示效忠。在蒙古人的授意下，罗斯各国的权力被集中到“弗拉基米尔及全罗斯大公”手中，蒙古统治者则通过这个大公完成对各地的统治。蒙古人在统治期间一方面保证原来各个国家的自治，另一方面还要求各国的绝对服从。罗斯各国在政治上、经济上、文化上被蒙古人全面统治。

蒙古西征

莫斯科是位于莫斯科河沿岸的一座小城，这里土地肥沃，农业发达，而且被众多罗斯公国所环绕，地理位置较佳，逐渐发展强大，具备了夺取“弗拉基米尔及全罗斯大公”的能力。14世纪初，其最高统治者莫斯科大公巧妙利用蒙古统治者的力量，不断打击竞争对手，持续强化自身实力，到了15世纪，在伊凡三世的领导下，莫斯科公国不断兼并周边国家，实力得到了极大增强，已经具备了与蒙古统治者分庭抗礼的实力。1480年，莫斯科公国彻底击败对手，终结了蒙古人在罗斯各地的统治，罗斯获得了完全独立。为接下来沙皇俄国的建立和四处扩张做好了政治准备和基本前提。

从莫斯科公国到俄罗斯

3. 蒙古对罗斯统治的影响

关于蒙古的统治对罗斯及后来的沙俄有何影响，不同学者可谓众说纷纭。大概可以分为以下三种看法：

3.1消极观点及其原因分析

有的学者对于蒙古对罗斯的统治持消极观点，他们认为蒙古人的入侵对于罗斯诸国造成了严重的物质毁灭和精神打击。比如在蒙古人入侵以前，罗斯各地的城市数量和规模不断增加，但是在蒙古人到来之后，罗斯各国有考古证据证明的74座城市中有49座被蒙古人毁灭。伴随着蒙古入侵带来的是罗斯文明和经济水平的大幅下滑。但是这些损失是异族侵略军事过程中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不仅是蒙古人，其他民族侵略者也会造成类似后果。这种观点对于蒙古侵略的理解太过笼统，对其长期性、整体性、宏观性影响的理解不够透彻。

蒙古入侵

也有人提出蒙古入侵是野蛮对文明的入侵，对于罗斯和蒙古所处的文明阶段表示质疑，认为罗斯文明要比蒙古文明先进。并以此论据为支撑提出蒙古统治影响了罗斯各国发展繁荣的观点。这种观点无疑暴露出了他们对于当时东方政治、经济、文化等层面的认识上的不足。其实铁木真继位之后，蒙古这一国家就已经是一个封建帝国了，经过互市、战争等多种方式与中原先进文明进行了长期多层次交流，蒙古人的文明程度得到了进一步提高，火药等技术早已经广泛应用于战争中，对于东方封建制度的学习运用也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而中世纪的罗斯各国在欧洲各国中的文明程度处于比较落后的位置，其科学技术、城市建设水平都非常有限。根本无法同长期受到中原先进文明熏陶的蒙古人相比较。所谓野蛮征服文明的说法是根本不存在的。

3.2刻意忽视其影响的观点及其原因分析

也有学者认为蒙古对于罗斯的统治仅仅是又一个游牧民族的统治而已，是一个“偶然”事件，并没有深刻影响罗斯各国的发展方向。在对于罗斯的实际管理中推行代理人管理制度而非直接统治的方式，这就更加减轻了蒙古人对罗斯的影响。强调俄罗斯是欧洲国家而非亚洲国家，这种观点出现的原因很可能受到近代苏俄强大国力的影响，刻意淡化外族统治在其国家形成初期发挥的重要作用，进而提高民族自信心和自豪感。

四大汗国示意图

3.3客观全面看待蒙古对罗斯统治的影响

其实无论是从历史的眼光来看，还是从文化发展的角度来说，蒙古统治对罗斯的影响固然可能存在一些不足，但是正面影响应当是主要的。有俄国学者一针见血地指出：“没有鞑靼人的统治就没有俄罗斯”。蒙古统治对于罗斯的积极影响可以总结为以下三个方面：

3.3.1改变了罗斯各国长期混战的局面，使得罗斯各国重新归于统一。

在蒙古人入侵之前，由于基辅罗斯的统治早已经进入后期，各地割地政权林立，但是没有人具备统一全国的能力。长此以往，对于罗斯各国民族意识和国家意识的形成必然造成消极影响。一个强大势力的出现，迅速整合了各公国势力，使得他们又重新归于一个统一政权的统治之下，对于罗斯的重新统一、莫斯科公国和沙皇俄国的建立无疑具有深远影响。在没有类似中国“大统一”的思想前提下，如果长期得不到统一，最后很可能出现类似欧洲其他地区各个小国林立的局面。

14世纪初的欧洲

3.3.2改变了罗斯各国的思想政治体系，塑造了沙俄的民族性格。

罗斯各国在民族形成的早期，对于集权统治、侵略扩张这些政治手段并不擅长，他们满足于现状，仅仅追求国内的平稳和谐。但是随着蒙古人的入侵和统治，东方封建专制的统治方式开始流行，它不仅刷新了罗斯统治阶级对于统治制度的认知，而且最终促进了当地政治文化秩序的重构。各个大公国对于统治的认识与理解也因此上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对于高度集权统治的政体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结合自身实际运用到统治实践中，甚至为沙俄后期的侵略扩张打下了思想文化基础。

沙俄的扩张

3.3.3改变了罗斯各国的发展轨迹，为沙俄的强大做了充足准备。

有学者认为罗斯和蒙古人建立的钦察汗国是一种“共存”关系，互相依靠、互相发展。实际上，在对于罗斯的统治中，蒙古人重视经济贸易的发展，打破了当地自给自足的经济体系，提高了罗斯的经济地位；强调宗教信仰的自由，支持当地人继续信奉东正教，加强了罗斯各国的凝聚力和统一的宗教基础；蒙古人的统治打通了中西方交流的壁垒，进一步加强了东西方的交流，对于欧亚大陆各国的发展交流，甚至对欧洲文艺复兴进程都产生了一定影响。

可以说，如果没有蒙古人的入侵，罗斯各国会不会被处于更高发展阶段的国家统治，能不能最终形成一个统一的帝国，有没有长期陷入分裂落后的危险都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日后沙皇俄国能否形成也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然而，历史没有假设，蒙古人的入侵对后来沙俄的形成和发展的重要作用是毋庸置疑的，也是得到历史有效检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