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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选读 | 浙江女诗人张乎,我的影子到处都是破洞

诗歌选读 | 浙江女诗人张乎,我的影子到处都是破洞

张乎,浙江金华人,女,70后,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自然生活,自然写诗。

野花

野花们有着赴死的决心

不顾一切地生长着 绽放着

高过芦苇丛 低过

寒塘里的鹤影 我看见

一朵野菊花从泥地里支起身体

仰着脑袋 看秋风

一点一点地收走它脸上的黄金

三株再力花低下干枯灰黄的头颅

注视脚下平静的水面

像在集体默哀

它们的季节已经离去 永不再来

高铁

田野在缓慢转动

沿着火车前进和方向,漩涡在不断加深

旷课不再是旷野而是

一把转动的筛子

低矮的天空漏下了许多光线

行脚的僧人施展了缩地术

一霎时,火车已把我从孩童

运到了中年时代

祝桥镇

我记得一条叫晚霞路 另一条叫松亭路

两条路交汇

有一个四川人开的小饭店

黄鱼做得好吃 鸡毛菜也不差

店里有三桌人 闷着头吃菜

没有人喧哗

我想那都是些要上飞机的旅客

有的人陪着去 有的人就此分别了

也许一两年不见 也许是一辈子

有些话很想说一说

张了张口还是和着茶水一起咽掉

反复说的话 总是这么几句

自己听听都觉得可笑

我们赞扬老板娘的手艺

这样温和的笑容像不像妈妈

我有一刹那的恍惚

仿佛坐在汤溪镇的某条小街

街上晃动着熟悉的面孔

经常回忆往事是年老的标志 我像

一张旧报纸 总是缩回到过去的年轮里

而你像一张闪亮的犁

不断锲入到新鲜的未来中去

祝桥镇上空 飞机在云层中交织着密密的网线

世界那么阔大 那么繁忙

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以为

除了你 我一无所有

我在山中行走 多次碰到这种植物

它那么不起眼 甚至可憎

蓬着尾巴 轻轻一捋就散了

这么不经折腾

茎杆也是如此脆弱

一场风雨 就会使它折断

在山中 它是最普通的

爱长在路边 探头探脑

毛茸茸的爪子 拂过人的身体

窥视行人的秘密

有时还弯下身子 调皮地挡住路

可我们早已失去了捉迷藏的兴趣

对格外的殷勤也不关心

通常我们揪住它 或者一脚踢开

可我们也要小心它窄窄长长的叶子

如果用心看 会发现许多细小的牙齿

它会咬你一口

有一点痕迹 但不太痛

就像某件事 一直灰茫茫地存在着

想起来时,就会轻轻地咬你一口

影 子

水杉树在湖中投下宝塔形的影子

芒花在秋天晃动着奶白色的影子

飞鸟把影子贴到月亮上

飞鸟有金黄色的影子

凤仙花有嘴唇一样的影子

秋葵有浑身长着匕首的影子

懒人们拖着长长的影子去酒吧

影子没有钱 羞愧地翻着后腰

凹陷处的影子实诚

中和了突起处的轻浮

山峰的影子越变越大

大过它本身 最后山峰成为一团虚影

我的身体是完整的

我的影子到处都是破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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