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若春天,本名淳本,女,黔人。七零后,居贵州凯里。出身书香,以为诗即是生活。诗作偶见诸报刊杂志及选本。获2015年“第二届淬剑诗歌奖十大女诗人”奖。著有诗集《时光的盒子》,《汉歌隆里》。
在高原
雨水一直四处游荡,像要开启一把锁
或者陈旧的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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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的雁字停在梁上,她多么小,
与我们相安无事,为什么总想着她离巢的时候
我们已经两鬓苍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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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我不断重复:“你看,她多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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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已经开始衰老,
有更年之嫌
昨夜,我梦见鸢尾正年少,顺着河流而下
那时我像只扁舟,置身事外
有无数朵樱花,开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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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热爱的旷野,设计简陋
我喜欢白云低低的,蔓草无边
喜欢浩大的风吹得世界都消失了,我看不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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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长唯鸟雀
日出长安,之后又去了洛阳
我把你藏在微信里面,时间短到小于一切
长到,可以覆盖整个宇宙最大的物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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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一个不存在的人,你问我穿什么衣服去见他?
我说,我要穿纸上幽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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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太长,我总是一个人看风看雨
陪伴我的鸟雀,因计算失误,我赐她雁字之名
–
她的小手,已经学会了翻云覆雨的伎俩
春天来到我的柴扉,
她,停在自己的华服里面
–
有时,我用很轻很轻的肉身,拨弄她的琴弦
你说,那不过是孤悬的时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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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笋贴
风雨一来,我就不见了
山势苍茫,没有门牌,也不用来寻我
你送的印章,我已盖在人间俗物上了
有茶香,落花,流水诸相
长长短短的影子诸相,那便是你索要的时光
昨夜,小晚白衣素手,挽着你看月亮
我也一起看了
我亦看到透明的鱼,死去的蝴蝶诸相
只是我在凯里,大山之间,影影约约的
不便被世人看出其中甘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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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流或急或慢
这些河,流到这里,成了不会说话的石子
多年以后,是我,正是我
在自己制造的河床中间,感受着似曾相识的背景
我所迷惑的山涧,春光明媚,桂花在其中呼唤来人的名字
那些迎面而来的,那些擦身而过的
都是你吗?是你吗?
关门的人是你,
开门的人也是你
时间为何假寐?窗外正起青苔
我接受你的枯萎,
你必须接受我的,或急,或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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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发渔樵江渚上
白天,江面平静
一些花瓣还在谈论往常烟火,你没有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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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看鱼水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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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湖底的淤泥
亦不能储藏太多心事。又有些距离,在扩大
所谓年华,不过是我们尽可能往黑夜里纵深
–
有些码头,不能依靠。
有些时日不多,不可再次虚度
–
有位水中人儿,只是幻影
那时,我们习惯把她叫做伊人
伊人穿白衣施薄粉,看见你来就成了风,四处逃窜
–
那时桃花正浓,二三月的好光景
鸟儿在树上鸣叫,鸟儿不可能第二次回到春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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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人歌
沿途的河岸,已到暮年
我们还假装为它开门,让河水流进来
–
有船的时候,水花混乱,暧昧地响动
我来回路过好几次,唱歌的喉咙
已说不出少年事
–
风有些冷,我们无视节令说着春天的话
那些饥饿的植物,多么孤单
那些陌路的山川,
早就离群索居
–
这世间,唯有思念可以高人一筹
否则,我怎会身穿草木,披挂心经
被爱缠身
–
–
又名菩萨蛮
湖水像一只琉璃兽,他睡醒之后:
“美人,
你也算我的计谋之一。”
–
小桥上的奴家,还在西厢记里徘徊
昨日的鸳鸯是两粒柳絮,撑着小艇,在人间
相互挤压
–
风吹过来,大街小巷都是梦境
纷纷扰扰中,高唱着“我还会回来,我还会回来…”的小曲
那些凑热闹的乡下人,不知所措地看罢戏
又不知所措地回到出生地
–
此生是一场巨大的谎言
只想风平浪静,从画面进去,再从画面出来
–
四面青山早就知晓我的心事
–
蓬莱路短,我腾出双手
“少年,我空着的杯,可否盛满你?”
–
–
致某某
亲爱的,我说:所有的爱与恨,追逐与终止
都是为了找到自己
那些被月光吃掉的部份,那些来不及吞咽的狗尾
那些被人们称之为博大,却看不见的白,它们长出星星了吗?
我们是勤劳的鼹鼠夫妻
相信自然主义的一切活法
每天都要把盖在身上的泥土掀开
代表自己是干净的,
每天都看着敏感而细微的根部在大地蔓延
秋天密实而绵长
然而我们总是两手空空
果实像一个个硕大的谎言
像月亮,空有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