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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匡胤是真心想把皇位传给弟弟吗?

吴越王钱俶即将入朝,经验丰富的赵光义正在准备接待工作——这种事情,向来都由他这位昔日名不正却言顺、今日堂堂正正的皇位继承人来担任。

赵匡胤是真心想把皇位传给弟弟吗?

▲《雪夜访普图》

开封城如往日一样祥和。一些老百姓玩儿着鹰,遛着鸟,正在街上闲逛。突然,这些人抱起自己的飞禽走兽撒开腿就跑,跑不掉的,就躲进别人的坊门里。

因为百姓们都在喊:党进来了!

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党进,正在奉命巡逻都城。养宠的老百姓之所以怕他,是因为一旦被党进遇到,这些宠物肯定会被他放生,他们还免不了要挨顿骂:“不买肉去孝顺父母,却来喂鸟!”

久而久之,只要党进一出现,养宠物的人就自动回避,党进也习惯了。可是今天的开封城比较奇怪,不远处,居然有一个人,从容镇定地逗着自己的鹰,旁若无人,根本就无视党进的存在。

新来的?党进有些好奇,大步走上前去,伸手就要将雄鹰放生。

养鹰人依旧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说:“晋王的。”说完,转身,就要回晋王府打报告。

党进闻言,慌得忙把手缩了回来:“哎呀,我说老兄,你怎么不早说?”随即掏出一大把钱,塞给养鹰人,笑嘻嘻地说:“你看,这点儿钱不多,给这小家伙儿买点肉吃吧。”

赵匡胤是真心想把皇位传给弟弟吗?

▲宋太祖赵匡胤,五代至北宋初年军事家、武术家,宋朝开国皇帝

养鹰人颠了颠党进塞过来的钱,也不与他多言,仰着脖子慢悠悠地朝晋王府走去。

晋王府内,赵光义拿过用党进的钱买来的肉,亲自喂起了那只鹰。没有赵普的日子真是太逍遥了,现在,他不仅可以肆无忌惮地在开封府里扩张势力,不必再像过去那样,小心翼翼地试探拉拢;而且可以把手伸向城外。老岳父符彦卿虽然已经不在了,但其他藩镇都在纷纷向自己示好。

“晋王”两个字确实妙不可言,所有的人都在向未来的皇帝讨好卖乖。

但也有人例外——侍卫步军都指挥使田重进。

“这个田重进真是不识好歹!”一名属吏正在赵光义面前痛斥着。

“怎么,我送的酒肉,他也敢不收?”

“小的也是这么问的。”那属吏回答着,“可他说什么,只知道有圣上,不知道……”属吏突然停下,看来是有大不敬之词,他实在说不出口。

赵匡胤是真心想把皇位传给弟弟吗?

▲宋太宗赵光义,灭北汉,基本完成全国统一;加强中央集权

“没事,你继续说下去。”

“他说,不知道晋王何许人也……”

“放肆!”赵光义大怒。

让他大怒的事,还远远不止一件。吴越王钱俶即将入朝,经验丰富的赵光义正在准备接待工作——这种事情,向来都由他这位昔日名不正却言顺、今日堂堂正正的皇位继承人来担任。

但没想到,此次奉命迎接钱俶的人,竟然是皇子赵德昭。

赵光义大为恐慌,因为赵德昭是赵匡胤的儿子!立国十余年,大宋皇室逐渐形成一套自成体系的职位系统。皇室成员出阁后,先为防御使,再以府尹领节度使,再加同平章事为使相,再晋位侍中、中书令。不过,赵光义比较特殊,从一开始,他就基本游离在这个体系之外,身居高位。

赵匡胤是真心想把皇位传给弟弟吗?

▲赵德昭,宋太祖赵匡胤次子

而且,这两年,党羽众多的赵光义对金匮之盟也略有耳闻。虽然话题敏感,他不好意思去问兄长,但看看宋朝三位皇室的职位,自己以亲王尹京,俨然就是正统的皇位继承人;赵光美、赵德昭的官位依次递降,也符合传说中金匮之盟的内容,即皇位兄终弟及,三传而回到赵匡胤的儿子赵德昭手里。

然而,一切似乎都在改变。

开宝六年(973),四弟赵光美再度晋升,侄子赵德昭继承了四叔的旧职,与此同时,二人都加了检校官。这个荣誉性官职本来没有特别含义,但赵德昭的检校太傅要高于赵光美的检校太保。这就意味着,赵匡胤打破了之前的顺位体系,暗中抬高了赵德昭的地位。

现在,二十六岁的赵德昭更是爬到三十八岁的赵光义头上,去迎接钱俶!二哥啊二哥,你给了我看得见却摸不到的希望,现在你想告诉我,这一切希望,都不过是在玩我呢?

赵匡胤是真心想把皇位传给弟弟吗?

▲赵普,五代至北宋初年著名政治家,北宋开国功臣

也许赵匡胤从来没有真心想让赵光义继承皇位,尤其是在赵光义野心膨胀、屡屡发难之时。

有一个小细节暴露了赵匡胤的心机,那就是赵德昭的出阁。出阁,就是皇子在成年后出就封国,相当于皇室的“成人礼”。按理说,皇子出阁要等到二十岁成年之后,随即封王。可对礼仪制度颇为尊重的赵匡胤,在出阁的问题上却一再“出格”。

一是对皇子出阁的年龄动了手脚。乾德二年(964)赵德昭出阁,开宝八年(975)赵德芳出阁,都是十七岁,这已经不合制度了。更不合理的是,出阁时官方公布的赵德昭“十七岁”居然是假的,他当时的真实年龄是十四岁!赵匡胤提前六年让德昭出阁,似乎急着让他成年,为日后分担政务做准备。

这件事在后来的史书里留下了破绽。

赵匡胤是真心想把皇位传给弟弟吗?

▲《续资治通鉴长编》,为中国古代私家著述中卷帙最大的断代编年史,图为《续资治通鉴长编》书影

据《续资治通鉴长编》记载,赵德昭出阁时年十七。但《东都事略·吴王德昭世家》却说,德昭薨于太平兴国四年(979),年仅二十九岁;则乾德二年(964年)德昭的实际年龄为十四岁。《宋史》的编撰者可能发现了这个矛盾,所以《燕王德昭传》干脆就不写德昭的年龄。

二则是对皇子出阁的待遇动了手脚。按说皇子出阁理应封王,赵匡胤却说现在皇子还没有成年,因而故意贬损其礼仪,在出阁时只加封为防御使。但仔细想想,赵匡胤似乎又是故意为了不封王,而让皇子们提前出阁。

因为一旦赵德昭、赵德芳封王,那么担任开封府尹的赵光义也要封王。赵匡胤实在不想让这位准皇位继承人的地位更高了。他明着贬损的是自己儿子,实际上贬损的却是赵光义。

在赵匡胤看来,赵光义是个危险人物。一方面,赵普罢黜后,权力平衡被打破,朝中几乎无人能再对赵光义构成威胁,他必须直面赵光义。赵光义封王后,野心急剧膨胀,在京城内外广收人心也就算了,开封府更成为招纳亡命之所。

堂堂晋王养这么多死士,所为何故?难道是想篡权夺位?如果说刚刚接到金匮之盟的赵匡胤尚在弟弟与儿子间有过犹豫,那么此刻国泰民安,这让他更有理由把皇位继承人转到德昭身上。

另一方面,皇位继承人要早早培养。既然赵光义可能威胁到赵匡胤的皇位,而且赵匡胤也犹豫着不想让赵光义继位,那么不如暗中扶持德昭。赵匡胤相信,自己堂堂九五之尊,连辽人都不敢惹他,赵光义就真敢公开和他叫板?自己亲自为德昭增添羽翼,难道最后还压不住蠢蠢欲动的赵光义?

也许必要的时候,赵匡胤可以召回赵普,因为赵普是朝中拥立德昭的最坚决者,也是唯一可以与光义公开抗衡者。但这样真的好吗?党争败国,那并不遥远的大唐就是铁证;血浓于水,赵匡胤不愿皇室为了权力而打得头破血流。

所以,赵匡胤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然而,就是从赵德昭迎接钱俶开始,神经严重敏感的赵光义被惊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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