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绝色美人陆英与张武龄的婚姻虽如昙花一现,却是千千万万种人们对婚姻的想象中,最让人羡慕期待的那一种。
不到二十年的婚姻生活里,陆英怀了十四胎,有九个孩子健康地活了下来。她与丈夫武龄以及自己的儿女们感情甚笃,把自己的大家庭经营得有声有色。
只是命运同她开了个玩笑,让她的生命永恒地定格在了最幸福的时刻。
美人的出嫁
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合肥有四大名门望族,分别为龚镇洲,张树声,李鸿章,段祺瑞四家。
龚家自清初便为名门,数代兴旺,延续至今。而张家则属后起之秀,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如今富甲一方,声名远播。
张树声与李鸿章结识于淮军军营,两人关系密切,几乎休戚与共。树声追随李鸿章领导淮军军营,于李在母亲去世回家守孝时代行他的职责。
他不仅高大魁梧、勇敢机敏、德行端正,在军营中扮演一个得力的领导人物,并且刻苦而务实,因而被人尊称为”淮军军营二号人物”,也由此受到李鸿章的重视。
后来张树声官至高位,又任过直隶总督、两广总督、两江总督。
张允和的夫君、著名语言学家周有光这样评价岳父的家族:”张树声是跟随李鸿章打仗出身的,’张家’与’李家’相并列。”
或许张树声将工作看作自己的天职,为此不惜性命——在川东任职之时,竟因过度劳累,咳血而亡。当时,其长房长孙张武龄不过九岁。
陆英与张武龄的婚约是两家家长早早定下了的。早在陆英还是个少女时,便学着做起家务、打理家事,培养传统的女子美德,为之后的婚姻生活做准备。
在张武龄十七岁的一天,他立在安徽合肥的龙门巷口伸长脖子张望着远方,等待着与他结下婚约的女子。他们之间从未谋面。而当陆英忽地映入他的眼帘,他才惊觉自己妻子的美丽——绝非司空见惯式的那种好看,而是有异质的那种惊鸿一瞥的美丽。
张武龄久久注视着眼前的这个绝世佳人,她面容皎洁如月,一双灵动流转的双眸、一张红润小巧的嘴唇精致而自然地点缀在上头,可谓殊绝。于是心底酝酿出水波一般淡淡的幸福。
零六年,两人正式成亲。张武龄迎娶陆英的那天,据当时的目击者说,嫁妆队伍从四牌楼一直延伸到龙门巷,足足排了十条街——真是不得了的架势。
陆英坐在轿子上,内心升起一股充盈,隐隐的期待跳动在心。
充实的婚后生活
张武龄虽是一大家族的掌管者,拥有他人不可比拟的财富、权力与声望,却并不纨绔。
他生于清朝末年,那正是中西思想冲突交融的时代,在思想奋进的知识分子们特别是蔡元培等人的引领下,张武龄被打动,他深深地意识到了兴国民教育之紧迫。他毅然决意从安徽出发,到苏州兴办新式教育。
一九二一年,他在苏州创办平林中学和乐益女中,推动女子教育。乐益女中以”乐观进取以裨益社会”之美好希冀而名。女中的学生们开时代之风气,剪短发、办运动会、演眼下时髦的话剧——包括郭沫若、莎士比亚等人的作品。
张武龄的教育事业进行得愈发如火如荼,当时的许多教育家都成为他的朋友,甚至有人想要为他捐款、筹集资金,助他一臂之力。武龄没有接受。
婚后的武龄与妻子陆英的关系十分和谐。在陆英短暂的三十六年的生命里,她一共怀了十四胎,存活下来的有九个——可以堪比英国的维多利亚女王。光光从这个数字里,我们便可以想见,二人的感情并非一般。但是五个孩子的死亡会给这对爱人带来多大的伤痛与无可奈何,我们也可以体会。
她头三胎是女儿,第四胎是个儿子。可就在大家欢喜雀跃之时,这个儿子却夭折了。她的心凉了许多,企盼着第五胎能生产一个健康的儿子,但生了一个女儿。
等不来一个儿子的她觉得辜负了家里的希望,痛苦而自责,一阵阵地心酸。
而这个第五胎的女儿,就是张充和。或许陆英对自己太过失望,需要一段时间找回平和的心境,就把张充和过继给了她的叔祖母,让充和同叔祖母在老家生活。
在张充和之后,她如愿以偿地诞下一个男孩,后来老天大概为了弥补之前为陆英降下的灾难,又给她添了另外两个男孩。
辛亥革命之后几年,国内局势一直不得安稳,于是张武龄与陆英决定搬家。陆英带着七个孩子,思虑再三,最终选定了苏州的一户宅子。它坐落于山水园林之中,优雅而别有旨趣。大大的花园与幽曲的小径,树木摇曳,松竹轻声,于这城中闹中取静,给了孩子们一片嬉戏玩耍的天地。
陆英和张武龄都欢喜雅趣的生活,这宅子里琴棋书画样样齐全。
家里设有四间书房,张武龄和陆英各自一个,孩子们共用两个。书没有放在书架上,堆得到处都是,房子的走廊上也刻着古诗,别有一番风味。
在这样的良辰景致下,公子和小姐们浸染出浓浓的书卷气和高雅的气质,成就了后来我们所熟知的四大姐妹。
陆英却并不满足,她不满意家里的”文化断层”,决心教保姆们识字。就这样一大家子人都被养出不凡的气质。
昙花一现的人生
陆英同丈夫对文化艺术都怀着深厚的热情。他们尤对昆曲感冒,常常一有闲暇便去听戏。我想,纵使陆英的一生有如昙花一现,她也确实不枉走这一遭。她让我们深深地体悟到——生活比学识更重要。一个人活着,要懂得自己的所爱,然后去靠近它、追寻它,这才是有意义的人生。
三十六岁的陆英的离世颇出人意料。这发生在她拔牙的时候,忽然血流不止,就这样离世。后来的医术称其为败血症。
一代美人本应在这时享受她美满充实的人生,却毫无预兆地凋零了,教人唏嘘不已。
她的儿女们用了很久才得以接受这个事实。母亲的音容笑貌宛若片刻之前,而如今他们只能相互依靠着走下去。
陆英这个女子或许称不上传奇,或许没有完全挣脱开世俗之流对一个女子的捆绑与压抑,她或许只是千千万万认真生活的女人中间的一个。但是她是值得铭记的。我想武龄如果有机会,一定会这样说:”好在这辈子同陆英一起生活过,没有亏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