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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蛊相思愁

作者: 叶天涯叶

(一)

  秋琲画是爱沈玖的,只是,不到死,谁都不知道。

  世人皆说,仙酒阁的老板是个妖怪,因为凡是喝过她酿的酒,都会念起自己一生最爱之人。

  那酒名唤红豆,深意便是相思。

  今日仙酒阁迎来一位剑客,二话不说挑开门帘。来者眉清目秀,一身青衣缥缈,唯有那双黑眸如若冰霜,剑气环身,带着冷意。

  “我来买东西。”

  多年沾染血腥让他声音尽是沧桑,却又透了淡淡的疲倦。

  “你要什么?”帘中人低低一笑,声音里外皆是娇媚。

  “相思蛊。”

  闻声,一只白皙如玉的手轻轻伸出,是女子该有的纤细。紧接着,一张绝色的面容露了出来,一如她的声音般,妩媚多情。

  鹅黄色的挑花裙,青丝荡荡,发间别着金色步摇。眉眼精致小巧,一颦一笑,摄人心魂。她倚在一张摇椅上,摇摇手中画扇,懒懒地,连眼帘都未抬起。

  “你拿什么换?”她说话轻轻的,整个人显得无力。

  那人眼神微微一瞥,缓缓道:”命.”

  “相思蛊可非红豆酒,若种下,入骨相思,终其一生。”

  她睁开眸,话语间透着三分提醒。

  那人闻之轻笑,目露温柔,他痴望手中剑,只是摇头,并不说话。

  “罢了。”她轻叹一声,收起手中画扇,目光忧伤且长,眸底刻着浓浓相思,像念起了什么般,声音沙哑,话语间带着哽咽:“你且,听我说个故事……”

(二)

  沈玖十七岁时不可自拔的爱上了一个少年,他叫秋琲画,是左丞相的小儿子。

  那时的她是西域小小巫女,自小练就一身蛊毒,全身无一处完好。她崇拜蛊术,当时世间最强蛊名唤生死,以已之命换彼之命,便是此蛊的强大。

  而秋琲画,便是练出这蛊的天才,年仅双九,多少小姐蜂拥而上,却被好生拒绝。

  思及此,沈玖不仅庆幸,好在她与秋琲画自小认识,去见他,倒也不会被拒绝。

  “秋琲画,你那蛊可愿给我瞧瞧?”

  沈玖趴在檀木桌上,眼巴巴的瞅着秋琲画素手拂过笔墨,摆动指间玉笔。墨色飞扬,白纸画间一女子笑靥如花,素手执伞,在层层雨雾之中,蓦然回首,倾城绝色。

  瞧那眉眼间有几分与某人相似,少了往日该有的淡漠沉静,多了几分灵动深情。

  “我的蛊,只给我喜欢的人看。”

  少年开口道,黑眸凝视画中女子,眼底三分温柔,三分痴恋,四分情深。

  沈玖余光扫着秋琲画,那人眸底情绪被她一览无余,奈何心中忧伤,苦不堪言,只得涩声道:“那你喜欢的,是谁呢?”

  “……”

  那人不语,只是苦笑一声。

  其实她知道。

  画中的人唤沈鸠,是西域第九巫女,是她沈玖的姐姐,更是秋琲画这一生,心心念念,想要娶入府中的人。

(三)

  沈玖与秋琲画,是自小定了亲事的。

  说起他们第一次的相遇,还是由沈鸠带来的。

  那时的沈鸠是个温婉的姑娘,她脸上时常柔柔的笑容是西域少有的,让人一眼看了暖入心底,由心的喜欢上她。

  秋琲画就是如此,因为是丞相府的公子,年少时被阴霾覆盖,直到遇见沈鸠,才能偶尔露出笑颜。

  他说,沈鸠是他这辈子最爱的姑娘,他会娶她。

  她听了有些委屈,不由得从摇椅上起身来,站在他面前,一手插着腰,一手指着他,像极了一个被抛弃的小妇人。

  “你娶的应该是我!”她坚定道,杏眸弯着,扬起眉头,唇边勾着,高傲的像个公主:“我可是跟你订了亲的!”

  十五岁的少年疑惑的抬头,望着那个扬眉高傲的十四岁姑娘,沉着的黑眸中倒映着那双灵动的眼,不知过了多久,才听他噗呲一笑,弯了凤眸。

  见秋琲画笑的起劲,她一急,抓稳了他的袖子,怒声道:“笑什么?你若不娶我,我,我便嫁给你!或者……我娶你?”

  “谁要你娶?”他小手推开沈玖,黑眸幽幽的望着门槛,听见一声细碎的脚步,便整了整衣服。

  是沈鸠来了。

  沈玖不禁气极,又不敢在沈鸠面前造次,只得撇撇唇,一脸哀怨的坐在摇椅上,暗暗赌气。

  动静引起了沈鸠的注意,她瞧着眼前两个互不理睬的孩子,不禁扯唇笑开。

  “西域的姑娘,可不是温柔的。”她素手点了点秋琲画的鼻尖,弯着凤眸,低声笑笑:“琲画可要受罪了。”

  秋琲画黑眸一沉,红着脸颊垂下头去,眼光百般流转,闪烁着莫名的情绪。

  一旁的沈玖抿了抿唇,灵动的眸子即刻黯淡无光。

  十四年来,从未有过任何一次,那么在乎一个人。

  小小少年如画如仙,凤眸深沉且迷,唇红白齿,眉眼如画,肤白似雪,赛过任何一个她遇过的人。

  也是唯一一个,被她深深刻入眼底的人。

  这大概,就是她与秋琲画,仅有的一次交谈吧!

(四)

  后来秋琲画性子大变,越发越的冷漠起来。虽然如此,但也不会排斥沈玖的亲近。

  闲时,沈玖还会陪他练蛊。只是他对自己太过心狠,本是白皙如玉的手,被蛊啃食出一片又一片细碎的伤痕。

  等后来长大了,沈玖总算明白,秋琲画练蛊的原因。西域有个规矩,本命蛊最强的人,就是最值得拥有的人。而他,只是想在沈鸠面前,证明自己罢了。

  就这样过了一年,直到秋琲画练蛊及成的那日,她从西域赶回京城,不顾外人阻拦闯入他的书房,焦急的望着地上因痛而紧紧蜷缩的身影,心中的冷静在刹那间化为乌有。

  因本命蛊由自身身体养成,在最后一日此蛊将食本心,许多人因忍受不了这般疼痛,在蛊成时抹杀掉蛊虫,再无法练本命蛊。而秋琲画一个外人,倔强如他,定是不会放弃。

  他脸色苍白,凤眸紧蹙,死咬下唇,素手抓住胸前衣裳,额前细密的冷汗湿了发,浑身无力,却又瞪着眼前的沈玖。

  “出去。”他声音轻的不像话,却又那般冷。

  “你疯了?”她自动忽视那句话,反而大声的怒骂道:“你可知,不是西域之人但凡练蛊,九死一生!”

  “那又如何?”他冷笑:“干你何事?”

  那一瞬间,沈玖几乎站不稳,她就这般看着他,感觉到他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不悦,心里疼的快要死去。

  他的笑让她心惊又痛苦,她忽然想离开,却又迈不出脚步,定定的站在那儿。

  “我只是在乎你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沈玖低叹一声,将他拍晕,手中紧攒的蛊虫种在秋琲画身上,没有一分犹豫。

  尓后她感觉到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传入骨髓,背上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裂开,血浸染了她的衣裙,她咬牙死撑着,虚弱的快要昏迷。

  那是同生蛊,西域中的夫妻蛊,可彼痛已受。她来,仅仅只是为了,让他不受那般疼痛罢了。

  昏迷前沈玖忍痛从秋琲画书房跑开,血滴了满地,如一朵朵开出的花,直到走出相府,她跌坐在地上,昏死过去,狼狈至极。

(五)

  那日沈鸠将她带回了府。

  她姐姐当真是温柔的,一眼看破她身上细碎的伤,无声的替她敷了药,最后坐在床榻上,连连叹息。

  “秋琲画炼的是生死蛊。”她道,“你可高兴?”

  她不语,只是浅浅一笑,点了点头。

  她疼的说不出话来,那夜她痛的几次醒来,伤疤遍布全身,险些染红了那身衣裳。她还未来的及炼本命蛊,那种食心之痛,倒也尝上了。

  沈鸠告诉她,过几天她便要去西关战乱,让她好生歇息,一年后便回。

  她点头,又想,秋琲画定是要跟着去的。

  谁让沈鸠是他这辈子最爱的姑娘呢?

  果真,秋琲画不顾左丞相阻拦,毅然下了西关。

  临走前沈玖挣扎着从床榻下身,赤脚跑到皇城城墙上,脚板被石子割出一道又一道血痕,却阻止不了她要看秋琲画的决心。

  北风微凉,夹杂着风沙,她微眯着眸,遥望远处西关,看见一红衣少年骑着战马走在先头,英姿飒爽,美得不可方物。

  少年皮肤白皙如玉,一身红衣缥缈,更衬。青丝被风吹起,露出那双妖冶凤眸。他就这般看着沈鸠,眸底倒映她的身影,带着温柔。

  沈鸠对他回以微笑,皆是宠溺。

  两人坐在马上,排头并列,夕阳照着他们,一个冷却带柔,一个柔而美艳,郎才女貌,好不相配。

  她这般看着,忽然笑了起来,眼眶泛红,像魔怔一般。

  多好,多好。

  背上传来伤口撕裂的疼痛,她感觉到血湿了衣裳,可这般,也抵不过她心中的疼。

  泪顺着面颊落到地上,不知是被风沙迷了眼还是如何,她蹲下身去,双手捂眸,哭的撕心裂肺。

(六)

  待到沈玖炼出本命蛊后,已是一年后。

  一年中她忍着相思苦炼成此蛊,用那食心之痛来抵御那阵阵思念。她只是想秋琲画,只是想罢了。

  她唤那蛊名为相思,相思蛊。

  再后来,西关战乱停,秋琲画御马连夜赶回京城。她急忙过去接他,入眼的,却是一个消瘦憔悴的少年。

  他的发已经夹杂着几缕银丝,眼窝渐深,眉间几分落寞,那双凤眸里的悲伤想要溢出来那般,他望着沈玖,忽的哭了起来。

  他说,沈鸠死了。和她最爱的人同归于尽了。

  他的声音那般凄凉,说话都是颤抖的,眼眶红的可怕,手里紧抓着一只玉佩,像是什么宝物般,绝不放开。

  沈玖看出来了,那是她姐姐随身戴的玉佩。而他此时此刻,视之如珍宝。

  “阿姐…阿姐…。”

  她忽的笑出声来,有那么一瞬她居然感觉快乐。是啊,没了阿姐,秋琲画是不是就会放下,施舍那么一点爱给她?

  会吗?

  谁知道。

  他就这般混混沌沌的回了相府,整个人像变了一样,本就冷漠的人,性格极其暴躁,那整洁的书房,被他砸的一团乱。

  左丞相最为宠爱这个儿子,眼下心疼几分。贴身大臣便出言解难:趁早成亲。有了家,便会有了负担,久之,便会忘了。

  左丞相听了认为很有道理,即刻去了西域向沈玖提亲。因着从小到大一起,两人成亲也是难免的,这般更为放心。也很快定了良辰吉日,将沈玖娶进了门。

  像梦一般,快的可怕。

  秋琲画在这件事中一度保持着沉默,他没有拒绝,亦没答应,只是静静的,握着那块玉佩。

  直到成亲那日,他穿着一身红衣,走进新房,冷眼瞧着坐在床榻上的沈玖,随手掀了她的盖头,没有柔情,亦没有深爱,只是看着她,眼底露着嘲讽。

  十八岁的少女已经长开,杏眸含水,朱唇微抿,青丝被盘起,发间一簪,身穿着大红嫁衣,称着她皮肤更为白皙。是西域少有的美人。

  她看见秋琲画眼底的嘲讽,心下一凉,却也僵硬的扬唇,素手拿起合卺酒,递过去。

  “成亲之日,开心些罢。”她道,“喝下这杯酒,你我便为夫妻。”

  “夫妻?”

  秋琲画冷笑,打掉那杯酒,心中对她厌恶更深。

  他讽刺道:“阿鸠刚去,你便与我成亲,还开心些罢?你有心否?阿鸠待你如何,她死去你却这般,你,不配。”

  语落,他甩袖离去,留沈玖一人,对着身前龙凤红烛,落得一生悲。

  许多年后她才知晓,秋琲画说的不配,不是她配不上他,而是她,不配为沈鸠的妹妹。

  她忽然想起多年前她与他虽说没有互相倾慕,却至少还未这般惨淡。

  真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七)

  秋琲画一夜未归,听下人说是去了怡春楼。待她到时,只见秋琲画倚在木质摇椅上,上身敞开,怀中一妩媚女子揽着他,千娇百媚。

  她一怔,忽的苦笑出声,望着两人,好不悲凉。

  那女子盈盈道:“秋公子,这就是你厌

恶至极的人嘛?沈玖姑娘?长得与蓉儿可真是像呢。”

  “无碍。”他冷冷道,将女子搂的更为紧密:“她,在我眼中不过就是一草芥,不足为提。还是蓉儿更得我之心欢。”

  是了,那女子与她有七分相似,却无她更像沈鸠。那眉目,比沈鸠更加多情。

  她不禁有些讽刺,比起别人她更像沈鸠,他却宁愿找个青楼女子,也不肯碰她一分。

  “秋琲画,你是有多心狠?”她涩声道,那般轻:“不爱我,何必娶我。”

  秋琲画终于肯抬眸看她一眼,凤眸一沉,抿唇,嘴角带着一抹冷笑:“我只是看在阿鸠的份上,娶你罢了。毕竟,你是她一手带大的。”

  他的笑是那般讽刺,透着深入骨髓的厌恶。秋琲画终是变了,从前的他是那般好,高冷的如深冬的寒梅,虽是冷淡,却又那般让人陷入他的柔情,从前的他,笑中是透着淡淡的冷意的。

  “看在……沈鸠的份上?”她几乎站不稳,目光忧伤且长:“秋琲画,你又当我是什么!”

  多年陪伴被他视为草芥,她这一生痴恋唯此而已,他却满不在乎,更加肆意践踏,她不过是想卑微的爱着罢了。

  “你?”他冷笑:“阿鸠死后你做了什么,我便视你为何物,你难道还不清楚吗!你……走吧。”

  在秋琲画话音刚落那一刻,她的心忽然如一汪死水,再无一丝痴恋。

沈玖再也不在这怡春院多做停留,她直径离去,转身那一刻,她红了眼眶,泪水决堤。

  身后,秋琲画漠然看着那个姑娘踉踉跄跄离开的身影,垂下眸子,心绪渐乱。

(八)

  西关那一年中,发生了些许事。

  他也终于懂得,为何沈鸠已是十九年华,却还未嫁的理由。

  因为她爱上了敌国的将军,而此次下西关,只是为了见那人一眼。

  他终于发现自己的爱是那般可笑,幼稚,得知了一切后他却没有半分悲伤,好似从未有过那般一样。

  他想,大概是大战在即,他无法想太多罢。

  直到沈鸠被敌军将领一刀刺死后,他望着沈鸠摇摇晃晃的挂在那个年轻将领身上,俏丽的面容露出难得的贪恋,忽然懂得了什么。

  “琲画,你其实喜欢的不是我。”

  就像那日月夜之下,他擦拭手中银刃,沈鸠在他耳边喃喃的那般:“你只不过是奢望温暖,而你真正爱的,或许是你厌恶至极的人。”

  “因为只有爱的太深刻,才恨的越发狠。不是吗?”

  沈鸠就是这般,因为太爱,所以太恨,于是在交战上,她宁愿选择同归于尽,也不愿一人独活。

  他痴望着沈鸠的尸体,心中竟无半分悲伤。

  为什么,为什么呢?

  年轻将领抱着沈鸠的遗体,目光温柔,他早就看见了秋琲画,他淡淡的说:“我答应过她的,我会带她走,如今……”

  他苦涩一笑:“我是,一定会给她一个家的。那是她一辈子,都奢望的。”

  秋琲画就这般看着那人带着沈鸠越走越远,手中那块玉佩烫的他手通红,他有些迷茫而不知所措,他只记得沈鸠说过的最后一句话,还有那句淡淡的约定。

  “帮我照顾好阿玖,她啊,为你受了太多太多的伤。这玉佩,是沈家的祖传玉,给了你,你便是我们沈家的人,沈玖的夫。”

  沈鸠如此说道。

  他颤巍巍的接过玉佩,心中的那块巨石豁然放下,似乎坚定了什么,突然的,扬唇一笑。

  他知道了。

  他的生死蛊呀,是要给最爱的姑娘,用的。

(九)

  左丞相府一夜之间被满门抄斩。

  皇帝畏惧那西域蛊术,怕危及他的龙椅,如今西域巫女与朝廷重臣结了亲,局势大乱,当机立断下了圣旨。

  或许连左丞相都不知道,自己是因着蛊术,而死于非命。

  为了避难,丞相一府连夜逃命,半途中却中了皇帝的埋伏,然后,暗卫们开始大量屠杀。

  到了这个时候,秋琲画不禁庆幸,好在前些日将沈玖气走,如今,这灾难也不必让她承受了。

  刀剑无眼,他闭着眸子,准备接受那冰冷利刃穿过身躯,一个身影却将他撞倒在地,一瞬间,他睁开了眸。

  “快走……”

  破碎的声音传入耳膜,他望着沈玖,眼眶一红。

  那个姑娘,硬生生挡住了那把剑,准确无误的刺入她的心脏,她睁大着眸子,唇边勾着,露出一个忧伤的表情。

  “你在做什么?”他惊恐的将她抱入怀中,声音颤抖而无助:“沈玖!我不是让你走吗,为什么回来,为什么!”

  “你为什么总要这般对我。”她苦笑着,头靠在他的肩上,呼吸渐渐的慢了下来,极度贪恋他的怀抱:“这会让我,觉得,你,爱我……”

  “沈玖。”他突然轻唤她的名字,拿出一只蛊虫放在手心,抬起来给她看:“这就是生死蛊,你一直想看的生死蛊。”

  然后,他慢慢的,将蛊虫放入她的唇中,张口念了几个咒语。

  她身上的伤口不断愈合,而秋琲画的心口处却开了一个跟沈玖一模一样的口子,与之不同的是,她在逐渐愈合,而他鲜血淋漓。

  “你,”沈玖痴望着他,忽然笑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死?”

  他一怔,伸出的手垂落。久久,他扬起唇角,勾出一个极尽温柔的笑,任血染红了唇。

  “我不会让你死。”

  “我要你活着。”

  “忘了我吧。”

  他断断续续的说着,眸底涌现出沈玖这辈子都痴恋的深情,然后,他抱住沈玖,缓缓地,缓缓地,闭上了那双黑眸。

  “秋琲画!”

  天空下起大雨,拍打在地面,混杂着血,染红了四周。

  地上横尸遍布,暗卫早已离开,丞相府一夜之间全人被灭,只剩她一人,跌坐在地上,狼狈至极。

  沈玖再也忍不住,闭上了眼眸,缓缓抬起头,任雨拍打她的面颊,掩去她眼角的泪水。

  “我的蛊,只给我喜欢的人看。”

  被生死蛊复活的人会遗失记忆,沈玖知道,于是她颤巍巍的拿出相思蛊,像下定决心一般,服了下去。

  “我怎么可能忘记你,秋琲画……”她声音沙哑,带着哽咽:“我这辈子,都要记着你。”

  哪怕相思入骨,终生相随,她也甘愿。

  她的眼帘越来越下垂,她困了,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然后,忘了所有。

(十)

  “最后那个名唤沈玖的姑娘牢牢的记住了秋琲画,她这一生都爱着那个男人,没有变过。”

  故事到这里最终结束,她望着眼前的剑客,低低一笑。

  “如何?”

  “我想,”剑客蹙眉,冷声道:“她是幸福的。”

  最后秋琲画还是爱上了沈玖,她的目的达到了,那一切,都够了。

  “是啊,她是,幸福的。”

  女子浅笑,眸中忧伤一闪而过,她遥望远处,风乱了她的发,拂过她的心,一如当初那般,她遥望远处西关,忧伤而悲凉。

  “你走吧,这是相思蛊。以后,别再来了……”

  剑客一怔,沉了沉眸,最终还是开口询问。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开这家店?”

  她回头看向他,目光温柔。

  “我叫沈玖,是个说书人。开这家酒馆,是为了等一个人,等一个回不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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